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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让澜翠和王蟾去内务府取些橘花、牡丹等花来蒸花露,又要了几个钧窑的小瓶子,内务府新来的管事太监听了两人来意,说:“既是蒸花露,澜翠姑娘和王公公也不必等了,待奴才们去花房挑那最香的花,去了花蒂,再拣最饱满的花瓣,半个时辰后让人给永寿宫送去。”

出了花房,澜翠想了想,却是不放心起来:“若他们疏忽躲懒,备的花瓣不合贵人的意,那岂不是还得多跑一趟?不若咱们去御花园,比着贵人平素蒸花露的花摘一两朵去给内务府打个样儿。”

于是两人又抄远路去了御花园。

不巧六月时常有雨,许多花儿已被雨滴打落在地,几个辛者库的宫女正在拔草,顺手也将落花拾起,而枝头上的花朵已经剩得不多。

澜翠正挑花时,忽然听得假山莲池那边传来扑通一声。接着便是一名侍卫的惊叫:“有人落水了!”

两人一惊,走向莲池。

只见几名侍卫将竹竿伸入莲池,池中有人双手抓住竹竿。

一名侍卫见澜翠、王蟾过来,急道:“快来搭把手!”

王蟾急忙上前,帮着他们从池中捞出一个水淋淋的小姑娘来。

只见她浑身湿透,一身玄色衣裙贴在身上,头上本来簪着一朵牡丹,却已经被水冲去大半的花瓣,她躺在池边咳了几声,呛出水来,才猛地睁开眼睛。即刻支起身子望向水中,澜翠顺着她目光望去,看到水上漂着散落的玫瑰花瓣。

澜翠将目光转向那小宫女,见她面上浮现失望与惊恐之色,又觉得这小姑娘有些眼熟。

那小宫女颤抖不已,倒是没忘记向众人道谢。

澜翠对侍卫道:“几位大哥,这孩子想是失足落水,奴婢去找管事嬷嬷安顿她,请各位回去上值吧。”侍卫见人无事,便各自散去。

澜翠对王蟾道:“这小宫女穿着和那些辛者库的人一般,应是来御花园做活的。”便将那小宫女带到御花园,让人寻了管事来。

那小宫女似乎有些害怕,但还是老老实实任由他们带着走。

管事是个健壮妇人,见了这小宫女,没好声气,伸手在她手臂上拧了一把,口中骂道:“方才就找不着你,原来竟是躲懒去了!小蹄子只知道偷吃闲逛,倒把自己逛到池子里了!若是惊着宫里的娘娘,或是让娘娘染了晦气,你便是作死!”

那小宫女被往前一带,一个踉跄,疼得白了脸,只不敢作声。

那嬷嬷见她头上戴着那朵牡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揪下花儿往地上一掷,更是骂开了:“好个妖妖调调的,一个罪奴也敢簪牡丹花!”

澜翠劝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要教训的,您老也先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回头关了门教训。当着这么多人,她身上又湿透了,要是弄出病来,人家还当您欺负人呢。”

那妇人见澜翠穿着,是有些身份的宫女,自然无有不应,对那小宫女恶狠狠道:“听见没有,若不是姑娘替你说话,看我不把你的皮揭下来!”

那小宫女低声道:“是,是,多谢嬷嬷,多谢姐姐。”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也无心再寻花,便先回了永寿宫向嬿婉回报,也提了此事。

这时澜翠忽然想起来一事,道:“唉呀,瞧奴婢这记性!那落水的小宫女,不就是之前主儿去莲池的时候碰上的那个没规矩的小婢子吗!”

嬿婉听了惊道:“澜翠,你瞧真了吗?那么这姑娘便是冷宫庶人乌拉那拉氏的妹妹,之前卷进了冷宫的投毒案,被灌了毒药,差点没命啊!”

澜翠道:“千真万确,那小姑娘那么瘦,还是好认的。”

嬿婉道:“唉,慎妃娘娘最恨乌拉那拉氏全族,你们这两日都警醒着点,别传到慎妃娘娘那儿让娘娘心烦。”

众人道声是。

小饿鬼换了干衣裳,还是回去御花园拔草。为了惩罚她瞎逛,嬷嬷罚了手板子,又说她耽误了干活的时辰,别人干完了,就她那片还没清干净,要她自己一个人留下来把活干完才许回去。

小饿鬼顶着手心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拔着草,只希望自己能拔快点,却是手指发颤,拔得更慢了。

虽然皇后娘娘立了不许虐待宫人的规矩,因此宫里惩罚宫人少有不许吃饭、不许喝水的,但是辛者库是大锅煮的菜,每人就着菜吃饼子,若是回去晚了,锅里便是一点油星子都不剩了,饼子顶不了多久,不像自己之前病着时吃到的糜粥,甚至还能找到肉沫。

今日本是她姐姐要她去寻些玫瑰花瓣,说要碾碎了用汁子染红那些白绢,做些经幡。

姐姐说,即使在冷宫也要体面,经幡也是体面的一部分吗?

她不知道。但是姐姐说,她之前偷吃了很多次姐姐的饭,姐姐都知道,可姐姐一直没过问。

她想到自己之前不敢跟姐姐相认,就是因为偷吃了她的饭——在宁古塔,她只要吃饭时多伸一次手,就会被阿玛、额娘和哥哥一起打,不是轻描淡写的手板子,不是马公公那样举着门闩呼呼喝喝其实没几下落到身上,是额娘将她按在地上,阿玛和哥哥随手拿起什么就打,一下下全都打在实处。

是个丫头,还不够岁数入宫,害得家里出事时连多个说得上话的都没有,生生断送后族荣耀,已经够没用了,还敢多吃——这是她听过最多的话。

她担心姐姐也会一样,但姐姐却放任了没用的她吃了饭食,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所以当姐姐说“咱们确实不能在这儿干等着。”的时候,她也的确是真心想帮姐姐离了这冷宫,还这份恩情的。

而且姐姐若是能出了冷宫,她说不定也能跟着做个侍奉的宫女,她往各宫运炭火果子时,就见过那些各宫里的宫女吃着糕儿的。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从前最爱吃的翠玉豆糕是什么味道了。

可当她送去蟾蜍后,姐姐和海兰姐姐却说,做戏要做全套,她若没有中毒,必定会惹人起疑。

毒液喷在手上就是灼热的剧痛,何况吃下去?

她胆怯了,只是海兰不容她胆怯,捏住她的下颚将饭菜生生灌入。

此事最后还是没有瞒住那位璎珞姐姐。

她吃了几天的药,除了解毒的,还有安神的,她知道这是璎珞姐姐的主子送来的,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好心的主子——即使江太医和璎珞姐姐嘴上不提,她在药渣中看到人参时也能猜到,此物华贵,没有主子娘娘允许,怎么会开给她一个小小罪奴呢?

当凌云彻找上她,秘密带她到姐姐跟前时,姐姐只是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她,由着海兰说是在她这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让姐姐白白担了谋害手足的罪名。

好在最后皇上还是下旨要姐姐半年后出冷宫,姐姐也许诺之后会让她成为宫女,等她长大,就赐她一份平淡日子。

她又犯错了,可是姐姐竟然还愿意给她机会成为宫女,这不是又欠下一份天大的恩情吗?

所以姐姐要她去取花瓣,她便趁着在御花园拔草清理落花时弄到了玫瑰花瓣。

当看到一朵几乎完完整整落在地上的牡丹时,她愣住了。

那牡丹花花瓣繁复饱满,白色花瓣底部略带些黄色,煞是好看。

她鬼使神差般,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到了莲池边,看着水中的倒影,为自己簪上了那朵花。

起身时,却一不小心将怀中的玫瑰花瓣落入池中。

她情急之下跳下莲池想将花瓣捞上来,没想到初夏时水还这么冷,她一下去便冻得浑身僵硬,若非有人看见,早就沉了下去。

她被捞上岸时,看见了魏贵人身边的澜翠姐姐,澜翠姐姐虽然有点凶,却帮她说了话。也许澜翠姐姐是和东北的那位大人、双喜公公、璎珞姐姐和她主子一样的好人吧?

只是单单姐姐的恩情,已经还不完了,这些人的恩情又该怎么办?

不,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再弄到玫瑰花瓣吧。

几日后的傍晚,春蝉携着几瓶花露,澜翠带上食盒,与嬿婉一同到了长春宫。

彼时玫嫔到长春宫和皇后叙话,璟泰伴着璟瑟坐在皇后身侧,永琏下了学也特地回了长春宫陪伴额娘。

几人正要用晚膳,正好嬿婉来了。

她与众人见礼,让春蝉献上花露,又让澜翠打开食盒,捧出一碗燕窝细粉道:“这是用绿豆制成的粉丝,臣妾一早用嫩鸡、鸽蛋和金针煨了,再配了三两燕窝,用炖制浇上,还请皇后娘娘、玫嫔娘娘、二阿哥和几位公主尝个新鲜。”

容音听了便道:“魏贵人费心了。”说着便让人上了碗筷。

白蕊姬道:“嫔妾是沾了娘娘的光了。”

永琏道:“魏娘娘,儿臣从前有疾,神医说过要早晚打一趟拳,以强身健体,若是多用了点心,晚间积食,便影响了练拳,所以恐怕儿臣要辜负您一番心意了。”

璟瑟听了,面上微微露出不屑之色,道:“那二哥你别吃了,我和璟泰妹妹替你吃。”

璟泰道:“儿臣想吃鸽子蛋。”

容音招呼嬿婉坐下,用了几口,又让人上了酱醋椒油等,舀了醋,滴了几滴香油,嬿婉眼睛都直了,她素来只以为燕窝名贵,又听皇帝说燕窝至清,不可以油腻杂之,只以清汤为佳,才用了清新些的绿豆粉和鸽蛋、金针,皇后娘娘这么个吃法,倒像是吃寻常粉面一般。

用过晚膳,永琏果然去练拳法,几人坐下来闲话。

璟瑟见永琏走了,才对嬿婉道:“魏娘娘,其实二哥才不是怕积食呢,他就是以前养病时吃了一个月燕窝吃怕了,所以找借口不吃。”

容音笑道:“给你二哥留点面子吧。”又对嬿婉解释道:“永琏前几年得了嗽疾,幸好遇上薛神医治好了,薛神医说得吃上一个月燕窝。本宫记得,你当时还打了一个五彩线的络子送给永琏呢。”

璟瑟撇嘴道:“儿臣才不要给二哥面子,二哥现在都不跟我玩了。额娘再生个妹妹,像璟泰妹妹和恒曦姑姑一样,我们常常一起玩才好。”

嬿婉心下顿时觉得不好,像她家这样人家尚且看重男孩,何况皇家?皇后娘娘自然是想要一个嫡子,公主这么说,会不会惹皇后娘娘不高兴?

刚想说什么岔开话题,却听皇后柔声道:“璟瑟,无论额娘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都是你的手足,你要一样地对待才是。”

璟瑟道:“可是如果是个弟弟,他也会像大哥二哥三弟还有色布腾巴尔珠尔一样,去上书房习文习武,那儿臣就不能常常看见他了。”

容音道:“你的兄弟们要读书明理,习武强身,才能成为于国有益的人啊。”

璟瑟却生了疑问:“那为什么儿臣就不用读书习武?”

容音顿了一下,嬿婉也不知如何接话,半晌后,容音开口道:“皇子读书是祖制,不过璟瑟要是也想读书,额娘可以教你,只是若是要读书,就要勤学刻苦,不可半途而废。”

璟泰道:“皇额娘,璟泰也想读书!”

白蕊姬在她脑袋上轻敲一记:“你呀,就知道鹦鹉学舌!”

璟瑟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儿臣读了书,也能成为于国有益的人吗?儿臣听说那些本朝名臣都是男子,女子也可以吗?”

容音道:“女子,会艰难许多。历来公主联姻,便是家国安定尽了一份力。但是也有女子在婚嫁之外有伟绩的先例。

大清开国之时,孝庄文皇后助世祖爷入关,你们皇阿玛在慈宁宫修葺佛堂,就是为了纪念她;这孝庄文皇后的侍女苏麻喇姑,也就是你们恒曦姑姑的阿玛的养母,她教导过世祖爷和圣祖爷两代帝王,厘定了上下冠服式样,自是于国有功;

还有先帝的妹妹恪靖公主,远嫁喀尔喀后参政议政,开垦荒地,使牧民得以安定。这些远的不说,你们的恒媞姑姑,兴办善堂,收留难民,也是一份善业。”

嬿婉从没听过这种话,一时听得呆了。

白蕊姬和璟瑟也是若有所思,璟泰年幼,仍是懵懵懂懂。

天色已晚,白蕊姬告辞而去。

嬿婉也要起身告辞。

容音这时才道:“那道燕窝细粉汤头倒是鲜,就是燕窝和粉丝本来看着就像,放在一起,有些分不清楚,不宜呈于皇上面前。”

嬿婉面有愧色:“是臣妾见识不够,手艺粗糙,多谢娘娘指点。”

容音道:“没有人生下来什么都会,正因为不会才要学。”说话间,璎珞已经拿来一包燕窝。容音道:“今日这道菜燕窝所费颇多,这一包就当是谢礼了。”

两人推让一番,嬿婉还是道谢收下。

她想起皇后的那番言论,心下一阵踌躇,最终只是道:“那嫔妾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