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斥候远去后,岳疏桐在原地来回踱着步,一言不发。
“姑娘,歇一歇吧。”心无拿了一个水袋给岳疏桐,“我瞧着姑娘的脸色不太好,定是太累了。”
岳疏桐接过了水袋,痛饮了一大口。清凉的水自喉咙而下,她觉得神思清明了些。
“心无,”岳疏桐望着斥候离去的方向小声道,“我总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心无茫然地问着。
“你不觉得,我们这一路,太过顺利了吗?竟然没有见到一个人。”
心无沉思片刻,道:
“两国战事频仍,这附近的百姓一定都逃难去了,见不到人,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昂军知晓我军驻扎在何处,那么在我们军营附近,不可能没有他们的人。哪怕没有兵马,也该有伪装后的士卒,亦或斥候。”
“姑娘这么一说,是有些不对。”心无皱起了眉,“不如,我们再派几个人在周围打探打探?”
岳疏桐略想了想,道:
“不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他们若是有心躲藏,一定不会被我们找到。贸然行动,或许会将我们置于险境。还是等斥候回来吧。”
“好。姑娘,你快些坐下歇一歇吧。”心无拉着岳疏桐在自己身边坐下。
不到半个时辰,斥候一个接一个地回来了。
“情况如何?”岳疏桐立刻站起身。
“回将军,属下是一路往东北方去的,这一路上并未见到什么人,风平浪静。”
“属下往正北去的,正北方倒是见到了几个农夫和行人,还有一处村落,村落中也有不少妇孺老人,不像是有兵马驻扎的地方。”
“属下往西北方去的,那里也没有见到什么异样。”
“属下也没有见到什么异样。”
几位斥候七嘴八舌地回禀着。
岳疏桐心中的疑虑顿时又重了几分。
“不过……”第一位回话的斥候迟疑着开口。
“讲。”
“属下走到了一处谷地回来的。那里有一块石碑,写的是‘沉谷’,碑上还说,那里常年毒雾阵阵,不见天日。每逢阴雨天,则阴风怒号,鬼哭声整日不停。谷中有厉鬼拦路,凡路过者,皆有去无回,尸首也不见了踪迹。行人避之不及,飞禽走兽罕至。属下远远看去,果然是一片白茫茫,故不敢上前,只能先回来复命。”
“区区一片谷地,这般危险?想来,一定是那里的路不好行走,一来二去,便传出这么多流言来。”岳疏桐向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她幼时在乡间,不是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言,深知这些话不过是编出来唬人的。
“将军,那处谷地,在我们行军的必经之路上,若不直接从那里通过,属下便去探查别的路。”斥候道。
“不必绕行,我们就从那里过去。”岳疏桐斩钉截铁道。
众斥候面面相觑。显然,他们相信了沉谷的传言。
“心无,传令下去,我在前面开路,众将士跟在我身后。一旦有任何异样,所有人立刻掉头回去。”岳疏桐见众人有所顾虑,道。
“是。”
再次出发,岳疏桐一马当先,很快便到了沉谷之外。
眼前的一切同斥候所言别无二致。只见一片白雾将前方的路笼罩得极为严实,像是一匹又一匹的轻纱,不仅遮住了视线,也遮住了心。
岳疏桐略略驻足,就立刻挥起马鞭,纵马直冲过去。
冲入白雾的一瞬间,岳疏桐只觉得呼吸一滞,但很快就觉得顺畅了。除了眼前经久不散的雾气,她没有觉出任何异样。
唯一不太顺利的,是这片谷地实在崎岖难行,马蹄下还时不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踩到了什么。岳疏桐不得不勒着缰绳,让房星跑得慢一些,这样才稳当。
几声鸟鸣从头顶掠过,身侧还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岳疏桐一听便知,兽类跑过的声音。
雾气中又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叫声,像是孩童的啼哭。这声音岳疏桐再熟悉不过——是野狐的叫声。
难怪这沉谷被传得神乎其神。大雾弥漫,本就看不清,又有这么多声音,行人怎么会不害怕。岳疏桐暗想着。
她就这样在阴气森森的谷地中行进了约两刻钟,终于,雾气渐渐淡了,前方隐约可见一点一点的绿色。
岳疏桐走出了沉谷。
她驻马停缰,等着将士们。
奔雷一般的马蹄声渐渐靠近,先是心无从浓雾中冲出,接着,越来越多的将士们紧随其后。
有人惊魂未定,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姑娘真是料事如神,这山谷中,果然什么都没有。”心无笑道。
“大将军天神下凡,一定是大将军的神力,把这山谷中的妖魔鬼怪吓跑了!”有人高声喊道。
“大将军天生神力!”
“大将军威武!”
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高声呐喊着,声音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岳疏桐笑了起来,笑声被将士们的欢呼声掩盖,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畅快地笑过了。
突然,心无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岳疏桐的身后,脸上露出了半是疑惑半是惊恐的神情,挥舞着兵器的手也僵住了。
这样的异样如同瘟疫一般,很快在将士当中蔓延。他们也都露出了和心无一样的神情。
岳疏桐立即猜到,她的身后有什么东西。
转过身,岳疏桐看到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片黑影,如同山一般默然耸立着,像是早就等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