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a两天后，皇上果然下旨晋升裴修年为监察御史，代太子巡视海禁。
为表达自己的重视，皇上还安排了一位游击将军关风带一百军中精锐同行。
同行的还有一个御史正是肖景。
他一年半之前，在顾滟和裴修年成婚当晚，在酒馆喝得烂醉，还因为隔壁桌说了一句郡主郡马郎才女貌，与人大打出手，成了全城的笑柄。
因为此事，他和裴修年彻底决裂。还被皇上狠狠训斥一番，却很受太子赏识，早在去年夏天就晋为监察御史。
他此行明显就是被太子硬塞进来的。
皇上重提海禁之事，让朝中一批人立刻竖起了耳朵，对皇上突然重用裴修年也都无比惊讶，因为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迹象。
众人这才察觉，这位裴郡马好像一直都处于舆论的中心，这种人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时隔两年，他们才又记起他曾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是翰林院的修撰，是清流中的清流。
监察御史，监察百官，更是文官中的文官，是直通内阁的跳板。
什么叫一鸣惊人，这便是了！
但跟外界以为的不同，裴府中并未有多少欣喜，更多的是担忧和不舍。
“娘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们不用担心我。”赵氏握着顾滟和裴修年的手，对两人微笑。
顾滟看了眼裴修年，才对赵氏道：“娘，我打算跟夫君一起南下……”
“哦……”赵氏只是略有些失神，并没有表现得太惊讶，随后一笑，“去吧，一起去还能有个照应。”
顾滟闻言立刻抱住赵氏的胳膊，“娘……”
赵氏摸摸她的头发，又握紧裴修年的手，“答应娘，一定要照顾好滟滟。”
“娘放心，我保证滟滟一块油皮都不会破。”裴修年郑重道。
赵氏欣慰地点点头，“娘相信你。”又笑道：“还有两天时间，你们估计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收拾行李的事情就交给娘吧，这点事娘还是能做的。”
“那就辛苦娘了。”
他们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裴修年要安排京中情报各项事宜，而顾滟头等的事就是要进宫先把皇上稳住。
宫中侍卫内侍对顾滟出入皇宫早已经习以为常，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皇上书房。
“陛下今天心情如何？”进门之前，顾滟先低声问了句前面引路的李公公。
李公公立刻低声回道：“陛下今日心情不错，先前贵妃娘娘来过，皇上还与她说了好一会话。”
“那就好。”
李公公进去通报，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便走出来请顾滟进去。
皇上并未坐在书案前，而是正坐在软榻上看书，矮桌上还摆着精致的点心，一看就是刚刚贵妃来带过来的。
“参见陛下。”
“过来坐。”皇上冲她招了下手，放下手里的书，笑道：“你这丫头倒是真有口福，贵妃正好送来了点心。你不是正好爱吃，趁着还没凉快先吃点。”
“谢陛下。”
顾滟对他这样慈爱的态度也已经习以为常，自然地坐到软塌另一侧，看了看盘里的点心，挑了块自己最喜欢的拿起来就吃。
皇上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冲李公公道：“给郡主倒杯茶。”
“陛下在看什么书？”
顾滟说着就伸手去拿扣在桌上的书，手还没碰到，就被皇上打了下手背，“摸了一手油，不许碰朕的书。”
她只好把手收回来，瘪瘪嘴，“陛下自己还不是一边看书，一边吃点心。”
“你进宫惹朕生气来了是吗？”皇上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还是把书放到她跟前，让她看清书上的名字。
顾滟看了眼《战国策》三个大字，恍然点点头，“陛下果然勤政爱民。”
“怎么贵妃的点心这么甜，把你的嘴都变甜了是不是？”皇上轻笑着，“说说吧，进宫干什么来了？”
顾滟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来跟陛下道别了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当然说几句好听的让陛下高兴高兴。”
“道别？”皇上眸色一转，明白过来，“你要跟裴卿一起南下？”
顾滟点点头，又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放到皇上面前，“这是小女新配的药，比之前的药效要强很多，若是觉得不舒服便吃上一颗，保证陛下呼吸顺畅。”
皇上并没有看桌上的药，眼睛始终盯着顾滟的脸，“你知不知道此行有多危险，你跟着做什么？”
“陛下也知道我在江南省也有生意，我都两年没回去了，也得去巡视一圈，只是跟他们顺路而已。”
皇上却一语戳破她，“你少糊弄朕，你就是不放心裴修年才要跟着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体情况，你就算去了能帮上什么忙？裴修年就同意让你跟着一起去涉险？”
“既然被陛下看穿了，那小女索性直说。”顾滟扔掉手里的点心，看着皇上道：“我自然知道此行危险，可是危险也伴随着机遇。”
“要知道，南边那些布匹茶叶生意早已经被几大家族垄断，我这么多年都插不进去手。可此次巡视海禁必定会惩处一批走私商人，我不相信这些人都是干净的。哪怕他们只是跟走私之事有一点关联，我就能撬动这块铁板，快速抢占一席之地。”
她看着皇上，脸上露出些狡黠，“陛下，我可是个商人，这么大好的机会放在我面前，难道要我窝在京城里看着它落在别人头上吗？”
皇上哼笑一声，“个子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又被人攻击身高，顾滟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对皇上道：“都是托陛下的福。陛下且放心，从这些奸商豪富身上放出来的血，我会把一半拿出来送给陛下，让陛下造更多船。”
她说完这话，就看皇上眸光闪动，显然她的提议让他心动了。
可就在她以为皇上会答应的时候，他却摇头，“为了这么点银子让你涉险，不值当的，朕也不缺这点银子！”
那是一点银子吗？她早听裴修年说过了，现在国库一年也就一千万两银子的收入，而南边那些搞走私的奸商，一年就能牟利四百万两银子。皇上会不缺这些银子？他是根本不知道南边已经烂成什么样了！
可就算这样，十几万两银子皇上总是能想到的，这样巨大的利益，顾滟怎么都没想到皇上会拒绝。
“陛下要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你还是乖乖给朕呆在京城，本朝就没有御史出巡郡主跟着的先例！”皇上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话让顾滟蹙了下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道：“陛下，你不缺这点银子，可是小女缺啊。您还是考虑考虑，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没得商量！”
这次来之前，顾滟已经想得好好的，不管他要从自己手里分几成，她都不能使性子一定要把皇上哄开心了。
可皇上没上套不说，还把话说得这么死，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
“陛下是不是担心小女不在京城期间，您的身体出问题？”她只能把这件事情摆在台面上说开，“您只管放心，我之前说保您身体十年无恙不是随便说说的，更何况还有傅老和谭院正在，定能保您无虞。”
她说完这话，皇上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
“陛下要是真不放心，那我便再施展一次上次的针法……”
“顾滟！”
她话还没有说完，皇上就怒声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朕是为了自己才让你留下的？朕这些年送去的那些东西都白送，那些点心瓜果也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全天下都知道朕有多疼爱你，就你整天避朕如蛇蝎，朕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就这么想朕的？”
想到自己库房里的那些东西，再看眼前被她吃得略显狼藉的点心，顾滟属实有些心虚，现在想想皇上这些年对她确实很不错。
“那陛下不还是每月都让小女进宫请脉吗？”
听了这话，皇上直接给气笑了，“朕不寻个借口让你来，你自己什么时候能主动来看看朕？别说一个月一次，半年你都未必来一次！”
“半年有点过分了……”
“顾滟！”
“好，好，就算是我错了。”顾滟清清喉咙，“那，陛下你可以直说……”
“直说？”皇上冷哼一声，“朕让人去请你，你都敢不来，朕直说有用吗？还是朕该亲自去裴府看望你去？”
“这，这倒不必……”皇上这么大的怨气，把顾滟真有点弄傻了，怎么搞的她跟个不孝的女儿一样。
皇上抚了抚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朕懒得跟你生这闲气，赶紧走，看见你朕就堵得慌。”
“陛下，是我错了，我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您确实不值当因为这点事跟我生气。”
顾滟要倔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可一旦开始心虚，说起好话来也毫不含糊，那是一个能屈能伸。
皇上从她这里哪享受过这种待遇，真被她几句话给哄住了。
“得了吧，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朕呢！”
顾滟打蛇随棍上，赶紧道：“哪能呢，我是真觉得自己错了。”她亲自给皇上斟了杯茶，“您消消气，消消气。”
皇上冷哼一声，但还是端起了茶杯，正要送到嘴边，就听见外边有动静。
“太子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