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换守夜到必先的班次,他坐在帐篷外望着无际的黑。不论看多少次都无法适应周遭的黑暗,细细簌簌的声音从之前甘化发现的洞穴内传来。
里面的东西终于要行动了么?
必先抽出影刃警惕的盯着那里,是他自认为正确的方向。
“你们有醒着的么?”
闻声帐篷内,方权走了出来。
哒哒哒——
那是脚步声,随后轻微的震动从脚底传入必先的身体。对方是个体重不小的家伙,没有发动攻击。那家伙停在洞穴门口向外张望许久又退回洞穴内,然而必先不敢掉以轻心依旧举着匕首。
方权感知到那注视的目光消失,对必先说:“看来对方并不想攻击我们,也许是有智慧的生命体,和之前遇到的透明人不同。”
这是值得庆幸的,也许可以从对方那里得知暴风眼的情报。
他们等待着那生物再次走出来,然而直到甘化和梦期睡醒,那怪物也没有再出现了。
“发生什么了”甘化看向警戒中的二人。
必先没有偏头,目光依旧注视着洞穴的方向。
“刚才从洞里走出来一只生物,它并未发动攻击便回去了。”
对于虚空中的风格外敏感的梦期忽然背脊发凉,声音都在颤抖:“你们真的确定那东西退回山洞里了吗?”
“什么?!”听此众人立刻看向周围,大气都不敢喘。
梦期站在虚空中,周围一切都是透明的。她一动不敢动,能感受到一股湿热的风吹到她的脸上,随后头皮发麻。梦期猛地向那个方向砸去,盾牌与之相撞发出巨响。
原来那生物没有回到洞中,只是那庞大的生物能飞行。所以之后方权他们听不到怪物的声音,并非是它回到洞里,而是飞起来了。
只是这家伙飞行是没有声音的么?
依靠声音辨别已经极为困难,而眼前的怪物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怪物显然被梦期的攻击激怒,发出爆裂的号角。山石随之震颤,脚下透明的石台承受不住碎裂开。他们连带着帐篷一同下坠,身侧流过的风和温热的气流,向梦期传达危险的信号。
那怪物已经飞到下面,正张开大嘴等待着他们落入它的口中。
帐篷当先落下罩在怪物的嘴上,得以窥见怪物的部分容貌。那是一个眼睛吐出来,嘴巴生长着各种参差不齐牙齿的怪物。头顶密密麻麻长满各种形状的角。它是不规则无序的集合,是一只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的怪物。
梦期驾风而起,张开双臂,无数道细密的风刃向下砸去。
在她攻击的刹那,方权伸出水线牢牢钉在透明的石壁上,所有人就这样倒挂在上面。那怪物被梦期打入地面,随后只听一声巨响,它再次腾空而起向石壁上的众人而来。
必先已经标记过上面的石台,此时凭空划开一道黑影门,众人跳入门中。怪物也快速俯冲进来,在黑影门关闭的刹那,竟将怪物的脑袋削了下来。
脑袋依旧是透明的,从断裂口溢出红色粉末。
众人愣在当场,谁也没有靠近。必先打开影门将怪物的脑袋踢出去,他走出来站在断崖边。这里是极高的位置,相隔千里能看到城堡石门。在石门前有一个散发金色光芒的雕像,与之前他们看到的是一样的。
“你们觉得是什么?”必先看向金人,喃喃道:“明明在发光,却无法照料周围一切。所以那金人到底是什么?”
其他人无法给予答案,大家站在高耸的透明石台上望着那里。
无法直接到达那里,只能继续沿着透明的山峦前进。偶尔会遇到不知从何而来的透明生物攻击他们,对于这里的生物来说,他们这些有实体的生物才算怪物吧?
梦期忽然说道:“之前的巨怪,好像没有主动攻击我们。”
甘化感受到梦期话语中带有自责的情绪,于是说道:“万一那东西只是等待时机呢?别自责,这就像是黑暗森林的法则。你不能确定对方没有伤害我们的心思,对吧?”
梦期点点头,可是心中还是过意不去。但她知道,现在不该让自己的情绪去误导队伍整体判断。
渐渐的他们攀上透明山的最高处,只要抬起手就能触碰到云端。
方权向虚空中无限制的投放水线,确定水流在空中没有触碰到任何壁垒。他终于长舒一口气。
“从这里直接滑翔到石门口应当是可行的。”
必先望向天际打断方权的话:“你瞧天上。”
自城堡周围涌动出几条巨型黑冥龙,它们比之前攻击他们的大上许多。无法想象如果拨开这些黑冥龙的身体会有多少透明生物出现,站在透明山顶周遭是混着沙砾和红粉尘的风,刮在脸上如细密的针瘙痒难耐。
梦期将领子竖起遮挡住脸颊,“我先来吧。”
就像在入口时那样,梦期拥有风能力,如果连她都无法滑翔到城堡大门,那么其他人更无法做到。
甘化沉思片刻说道:“我来吧,你把我送到那里。”
“不,甘化,我知道你不想我涉险。但是只有我亲身经历才能知道如何顺风而行,在这里想要与飓风对抗是不可能的。”
梦期语气沉重,她清楚甘化并非看轻她而是···只有她能掌控风,如果她出事其他人更无法通过这最后的距离。
既然梦期话已经说到这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好说。
方权创造出一个水做的球将梦期包裹,“希望这样可以防御一些攻击。”
梦期宽慰的向众人微笑,从未有过的坚定出现在这个即将面对未知冒险的女人脸上。风动而行,青绿色的风能力颗粒在风中凌乱的飞舞,它们无法汇聚成和谐的律动,但这就是风,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飓风之下,梦期顺着风浮动,忽高忽低。
方权握着水球延伸出来的水线,晶蓝色的能量波纹聚合在水线之中。只要遇到危机他便收拢,甘化和必先的视线紧紧的定格在那抹玫红上。
沙砾遮盖住视线,渐渐的那抹玫红变成一个细小的点。她越来越靠近金人,在众人的注目下,梦期到达了那个位置。她回过身正要与山顶的同伴挥手,却不想黑冥龙此时注意到她,迫使她必须向石门内寻求隐蔽。
冥龙的冲击下,那连接着梦期和方权之间的水线截断。
方权怔愣着望着手中失去生机的水流,他没想到居然有东西可以冲破水线!
那么现在他们该如何通过这段距离呢?梦期这边的水线化作无力的水落在地上,她望着那边,沙尘之外的透明山上三人的身影单薄细小。
“怎么办啊!”必先蹲下身子,捂住脸。
就差这样的距离,如果他们可以飞就好了。
飞过去,飞过去,像白鸟一样飞过去。
正在三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青绿色浅淡的光在空中闪烁,如果不仔细去看几乎看不清楚那是光尘。
必先激动的抬起头:“是梦期!梦期搭建了一座空中的桥,我们赶紧走!”
这座桥极其不稳定,但是大家彼此相信。
穿过沙尘和迷雾,众人汇聚在城堡石门前。
梦期因为持续释放能力有些体力不支的栽倒在旁边,她指着洞内亮起的光说道:“里面都是金人还有石像,只是不知从何而来。”
作为队伍中最高大魁梧的存在,甘化将梦期背了起来。
看似庞大的城堡,实际上内部只有一条长廊,长廊两侧不规则的矗立着石像和金人,这些金人不仅仅有仰望天空的姿势,还有各种不同的姿势。或是痛苦或是低头叹息,或坐或卧各不相同。
而石像和光遇中的石像很接近,那是远古时期的人们留下的遗迹。
他们继续向前走,飓风呼啸在他们头顶,这个被灯火照亮的长廊显得异常温馨。他们决定继续向前走,直到长廊出现了尽头。
尽头处一尊椭圆形的披着面纱的少女石像立在众人面前,她手举着灯火猛然亮起。双目紧闭似乎在哀叹着,在石像的下方刻有一排小字。
“星回归天际,伊甸再相遇。”必先念叨着:“跟那个灯罐上的字是一样的,这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他们必须在这里破解谜团似乎才能继续前进。就这样他们在这里休整,补充食物和水。
必先说道:“说实话,虽然我们的能力和巨人的能力都是来自于星星,可是没有任何文献记载星到底是什么东西?”
方权:“也许是人类将星想的太简单了,它似乎不是我们头顶上的星。从之前在巨人遗迹我们找到的线索中可以看出,星应该是一种有生命的东西,似云似雾无法形容。”
甘化点头赞同,但他依旧沉默。
梦期问道:“你们在巨人遗迹都查到了什么啊?”
必先接话:“大部分都是千忆的痕迹,他在找寻···”
说到这里,必先看向其他人,他不确定梦期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梦期追问:“什么?”
必先轻咳道:“他似乎在找寻复活尔笙的办法,伊甸园可以满足任何愿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但他相信了····”
沉默的甘化终于开口:“是我们把他逼到这里来的,复活违背伦理,但正如必先所说,之前尔笙可以做到。但尔笙赴死也许正是他违背生死伦理的结果,可千忆似乎认为,只有复活尔笙他才能融入我们。”
听此,梦期忽然鼻息酸涩,心中不断地涌出懊悔。
\"为什么??\"梦期目光闪烁,眼眶微红。
必先怕她激动,安抚道:“抱歉啊,梦期现在才告诉你。不过一切都是推测,也许千忆地愿望不是复活尔笙呢?对吧?”
梦期低头喃喃道:“除了尔笙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冒险地呢?”
方权:“你啊。”
“我?”
方权:“在我看来,你和尔笙对千忆来说至关重要,类似于父亲和母亲?不···也许不仅仅是如此。千忆和尔笙长期处于同一个身体,也许他们思绪和情感逐渐串联在一起。”
“尔笙无法离开千忆,但千忆可以独活。他为了维持尔笙的寿命变得越来越虚弱,所以···尔笙赴死也是为了成全千忆吧。”
必先赞同道:“是的,尔笙安静的死去之前,曾经跟甘化说过话。对吧?你不是说,尔笙临别时希望你可以成为光遇的新皇帝么?”
闻言,梦期看向甘化,眉头皱起:“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甘化:“起初我并不确定是否是那个时候,后来从千忆那里得知,确实是····我本想说的,可那时候处于流言之时,大家的情绪都不太好,我怕打击到你。尔笙可能自己都没想过会牺牲,他也许希望千忆一直扮演他陪在你身边吧。”
“是么?”梦期早已泪如雨下:“千忆真够笨的!与尔笙朝夕相处也模仿的不像。”
必先宽慰的抚摸梦期的肩膀,希望可以给她一些温度。
“好了,之前不敢告诉你,是怕你太激动。你看前面我们走过的路多危险啊,如果我们不足够冷静的话,根本很难通过那段路。”
事到如今,梦期已不想再说什么。她只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再见到千忆。
她一定要抱住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你很重要!你对我来说与尔笙一样重要!
她爱他,与尔笙同等的爱。
也许是疲倦,也许是搁置在心中的大石得以解脱,梦期陷入睡梦中。其他人围坐在石像前,思考石像的谜团。
“这里确定是正确的路吧?”必先挠挠头:“是不是有其他的通道啊?要不,咱们一会爬到城堡上面看看呢?也许有其他的通道?”
方权沉思不语,可能真的如必先说的那样吧。
坐在这里,方权也觉得眼皮发沉困意袭来。
“梦期!”甘化不经意回头看到睡着的梦期正在散发光芒,原本犯困的方权看过去。
梦期已经如同那些金色雕像一般,散发着金光几乎看不清她的容貌和衣着。
“必先!”再扭头,必先也已经陷入沉睡,无法唤醒。
睡意漫上思绪,手臂发沉无力的垂下。方权摇摇头却一阵天旋地转,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甘化也重重地倒在地上,他们陷入了睡梦之中,身体在发光。
原来,那些金人是曾经来到暴风眼的人们陷入了沉睡。
所以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献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