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驰的一双眼,这会已经蒙上了血色,只是说出来的话,仍旧从容又平和。
沈舒意没同他争辩,声音带着几分涩意:“还有时间,先走再说。”
她扔下他,大概率他活不成。
而她,就一定能逃得出吗?
沈舒意喘了两口粗气,再度将他扶起,这会谢璟驰浑身瘫软,几乎整个重量都压在沈舒意身上。
因为受伤,沈舒意的腿和胳膊都在发颤,本就纤细的身姿更显摇摇欲坠。
沈舒意扶着谢璟驰,深一脚浅一脚的又走出了十几米,撑到一个杂草茂密的背风处,再度将谢璟驰扔了下来。
沈舒意轻喘着粗气,亦是跌坐在他身旁。
她这副身体,实在虚弱的厉害……
要是早重生个几年,说不定她会想要习武,不求武艺多高强,至少强身健体、跑的时候能快些。
只眼下,说什么都没用了。
谢璟驰转头看向她,知道少女亦是到了极限,他抬眸瞥了眼方才有人追来的方向,缓缓道:“还不走吗?带着我你也只会死在这!”
沈舒意没回答他,而是将身上的伤药都翻了出来。
有些药进水,会影响药效,还有些密封在瓷瓶里,倒是保存的很好。
因为她身上带的药不多,沈舒意本想着找个山洞,将衣服烤干,把伤口里的脏东西处理掉,再用药。
可眼下,没有那个时间,也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看看伤口。”沈舒意沉声道,许是因为力竭,少女的声音有些嘶哑。
说罢,沈舒意便抬手去扯他肩膀处的衣服。
藏蓝色的锦袍已经被划破,森白的皮肤皮肉外卷,满是刀伤。
沈舒意本该让他将衣服脱掉,可在这种寒风凛冽的地方,对于一个虚弱不已、又正在发热的人而言,再脱掉衣服怕是等于找死。
谢璟驰颇为配合,由着她动作。
手边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沈舒意只能勉强将伤口处的脏污擦掉些,而后便将伤药先洒在伤口处。
谢璟驰身上有四处伤的颇重,其中两处倒同沈舒意一样,在肩头和腿上,一处在腰腹,还有一处在胸口。
沈舒意将肩膀处的伤口摁住,扯下自己的裙摆,胡乱替他将伤口缠住,血暂时被止住后,她将一个瓷瓶扔给谢璟驰道:“白色三颗,红色一颗。”
谢璟驰乖乖伸出手,将瓶内的药丸尽数倒在掌心。
入目,瓶内的白色药丸只剩下四颗,红色两颗,谢璟驰抬眸看向面前又替他处理起腰伤的少女,声音低哑:“白色的管什么?”
“生津止血,化瘀止痛。”
沈舒意头也没抬,又将止血药粉洒在了他的伤口处。
许是因为角度不便,沈舒意贴近他几分,少女的双臂环过他的劲腰,瞬间抵御住了些许寒风。
谢璟驰垂眸看向她,凛冽的江水的潮气里,逸散开少女身上淡淡的冷香,说不出的好闻。
他垂眸看向她,她则凝眸看着伤口,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因着天气太冷,这会几乎结上了一层寒霜。
她的发丝亦是如此,原本简洁的发髻被江水冲散,这会湿哒哒的挂在头顶,最上面一层也被冻住,冷的人牙齿发颤。
沈舒意动作极快,匕首将布料划开,胡乱在他腰腹颤了几圈,勒的极紧。
许是因为贴的太近,她能听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剧烈而炙热。
沈舒意轻出了口气,只觉得谢璟驰这人,看着清瘦,身材倒是极好,至少萧廷善前世身体治愈后,也未能练出他这样的线条,难怪柴彬会觉得他是不是会武。
没时间想更多,沈舒意又照旧替他将胸口处的伤勒紧。
只是连着处理了三处,瓷瓶中的药粉已空,沈舒意转头看向自己扔在地上的几个瓷瓶,挑出一个,将药粉洒在他的腿上。
谢璟驰声音沙哑:“这瓶药粉和方才那瓶药粉有什么差别。”
沈舒意喉咙干涩,轻声道:“那种效果更好些,可惜药材不够,只做出了一瓶。”
有些草药,并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
金疮药有数十种,有些珍稀的药材,却只能靠运气。
闻言,谢璟驰拧了下眉头,大手抓住沈舒意的腕子:“先处理你自己的伤。”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不算大,故而显得格外精致漂亮,指甲被他修理出漂亮的弧度,粉白色的月牙因为浸过江水,显出莹润的光泽。
他周身发热,又被寒风吹的浑身冰冷,故而握在她腕子处的手掌,冰凉中又带了些莫名的热度。
沈舒意抬眸看向她,唇瓣干裂,显然也是强弩之末。
她杏眸直视着他,声音低哑:“谢大人是聪明人,不要浪费时间。”
四目相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
这一刻,天地广袤、江水滔滔,方圆百里的枯黄萧瑟之下,似乎只余对面一人。
沈舒意没再做声,因为她实在是累。
眼皮沉的几乎要睁不开,她知道,那是流血太多所致。
这样的寒风之下,她满身是伤、浑身湿透,根本撑不了太久。
半晌,谢璟驰缓缓收回手,没再做声。
沈舒意收回思绪,将药粉洒在他腿上,这一次,谢璟驰很快就察觉到了腿上的伤药和另外几处的不同。
另外几处洒上药粉,当即便有一股说不出的微凉清润感,像是破烂的伤口得到了滋润,连带着痛感都被减轻。
而腿上这处,血虽止住,只是依旧有种灼热的刺痛感。
与此同时,柴彬和索容的人已经逐渐摸索到了这边,似乎正在杂草堆中搜寻着两人的踪迹。
沈舒意和谢璟驰不约而同的压低了身子,沈舒意将扯下的布条扔给他:“自己绑,勒紧些。”
谢璟驰接过布条,低头利落点的捆扎起伤口。
沈舒意则是趁机将剩下的药粉,一股脑倒在了伤口处,同样胡乱的捆了捆。
再抬头,面前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掌心处放着四颗药丸:“沈小姐还没吃。”
沈舒意顿了顿,看着男人掌心的三枚白色药丸、一枚红色药丸,喉咙发紧,似是没想到他竟会把药给自己留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谢璟驰染血的凤眸亦是多了几分厉色:“吃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