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廷善是萧鹤羽的人,他又为何这么做?
沈静语的脑子一时有些乱,这些时日,宋廷善频频同她接触,向她示好。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看不懂他的心思。
只不过成国公府虽然确实是高门大户,但宋廷善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且不论他那副烂糟糟的身体,只说他虽为世子,却不受生父喜爱,且还有个继母虎视眈眈,林林种种,他都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所以沈静语从未动摇过。
只不过,宋廷善到底是为着他自己的私心而暗中递消息给她,还是这其中另有什么阴谋,比如是萧鹤羽授意?
沈静语反复思量了许久,想起白日他替自己解围,心下倒是逐渐倾向于他是出于对自己的情谊,也是为了他的私心。
毕竟一个命不久矣的人,他就算追逐权势,又能如何?
更何况,沈静语仔细想过,若这事是萧鹤羽一行人的谋划,想借她之手反将萧允诚一手,也不合理。
毕竟眼下她和萧允诚并无名正言顺的关系,就算自己指证周绮雯,也牵扯不到萧允诚身上……
一整夜,沈静语辗转反侧,几乎没怎么睡过,倒是逐渐笃定了这消息当是宋廷善私下透露给她的。
只不过,自己若是上奏陛下和太后,倒不知会不会牵连到这位宋世子头上。
想必他是碍于三皇子的施压,不敢想此事上奏。
既如此,自己只需找个名头就好……
*
天色大亮,乾武帝照旧带人巡视。
不少男儿清早已经晨猎归来,乾武帝于一旁搭建的临时校场,有人在练武切磋。
见着乾武帝来,一行人当即起身问安:“参见陛下。”
乾武帝抬手道:“免礼,你们继续。”
见此,众人倒也没再耽搁,原本切磋的几人越发勇猛。
女眷们也随意许多,虽已入冬,却是难得的外出游玩的机会,平素那些规矩在这一处倒也不再严苛,三三两两的凑着热闹。
沈舒意这日起的迟了些,加上天气寒冷,实在不爱动弹。
沈美茹进进出出了几趟,倒是没敢再招惹她。
沈清欢则是乖觉许多,先是等了她半个时辰,见她一直没醒,便也跑出去玩了。
金珠正帮她梳妆时,剑魄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意,低声道:“小姐,沈静语起身了,朝陛下的方向去了。”
沈舒意挑了下眉头,顺手拿了朵花簪插在发髻,沉声道:“知道了,陛下现在在哪。”
“在东边的临时武场。”
沈舒意简单吃了点东西,暖了暖身子后,便急着去凑热闹。
“小姐,斗篷。”玉屏追上来,替沈舒意披上了件淡蓝色的锦绣斗篷,将少女衬托的冰肌玉骨、美若仙子。
一盏茶的功夫后,沈舒意赶到这处。
这会校场内外已经围了不少人,热闹也已经开始。
乾武帝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沈静语,沉声道:“你是说,你的丫鬟在三皇妃的营帐上发现了同转经筒内一样的黑虫?”
沈静语身姿笔挺:“是。”
“把人带上来。”乾武帝冷声开口。
沈静语转头看向执棋,执棋当即跪在地上,略显慌乱道:“奴婢执棋,昨夜奴婢替小姐取药时,经过皇妃娘娘的营帐,因为当时有烛火映照,故而格外明显,一眼便发现营帐上爬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虫……”
她话音落下,沈静语再度道:“陛下,臣女相信若派人询问调查,一定还会有其他证人。”
沈静语闹出的动静不小,甚至刻意选在了人多的地方,让人想忽视都难。
乾武帝神色不变,只是垂眸盯着她的视线深沉了几分:“周闯,带人去查!”
“是。”
眼见时机差不多,沈静语再度高声道:“请陛下为臣女做主!臣女怀疑是三皇子妃设计臣女,还请陛下明鉴!”
一听这话,当下便有朝臣上前呵斥:“沈小姐,说话要讲究证据!三皇子妃素来德行兼备,何故如此构陷于你?”
“没错,这黑虫泛滥,或是受什么东西引诱,如何能仅凭这些就能证明是三皇子妃所为?”
“……”
沈舒意冷眼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沈静语到底还是急了,急着向静妃和萧允诚表忠心,急着证明自己有用。
可惜,她却忘了,最终能决定她婚事的人还是乾武帝,身为帝王,最重皇室颜面,不论是乾武帝还是太后,都不会喜欢这些事闹到明面上来。
私底下几个儿子再怎么争都成,可你若闹到明面上来让人看了笑话,那便是你的不是。
这是上位者的虚伪,亦是上位者的残忍。
乾武帝沉声开口:“你同三皇妃有何仇怨?为何怀疑她设计于你。”
沈静语显然早有准备,朗声道:“半月前,玉佛寺传出沈家会出‘贵女’的谣言,不知三皇妃何故认为这‘贵女’就是臣女,因此让臣女在寒冬之际于庭院外罚跪数个时辰,而后又于密不透光的暖室抄书数卷……”
这时,沈舒意身侧响起一道冷沉好听的声音:“这沈静语可真是疯了。”
沈舒意听出来人,是谢璟驰。
她没转头,只是轻声道:“她是想权势想的疯了,可脑子却是清醒的很。”
把皇家这些事当众抖开,可不就是疯了。
可她却又清醒的知道要借着这个机会甩掉‘贵女’的名头,同时利用‘贵女’这个谣言,昭示萧鹤羽和周绮雯的不臣之心。
毕竟堂堂大乾朝的帝王,不会在意几颗黑虫,但他却会在意儿子和臣子的不臣之心,会在意他们惦记他屁股下的那个位置。
可惜,她太自傲了。
她低估了帝王的心思,也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谢璟驰幽幽道:“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沈舒意心头一跳,几乎怀疑谢璟驰又看透了自己的打算。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和煦的暖阳笼罩在他身上,将他那张面孔衬的近乎透明,像是一樽上好的白玉。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璟驰转头看向她,勾起唇角:“沈小姐有话说?”
沈舒意顿了顿,道:“明日大比,谢大人不若同我一道。”
“为何?”谢璟驰挑了下眉,狭长的凤眼里带着幽深细碎的光,说不出的勾人。
沈舒意笑了笑,缓缓道:“谢大人这样的聪明人,容易活不长。”
谢璟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