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且锋利的声音从幽深处传来:“这犄角旮旯确实难找,怪不得你能藏六年。”
一道浅淡的金色流光划过岁星眼底,黑暗与朦胧一瞬退散,展露出被隐匿的本相。
她观察来人,那是个身穿劲装的女子,如瀑黑发高高束起,利落干练。她静静伫立,怀中抱着一柄剑,剑鞘古朴无华,却可感森然之气。
【六年——是索命门的人。】
新增的记忆如同一块拼图的碎片,此时已完全落下,严丝合缝地嵌入原主的人生。被尘封的命运链条,开始重新转动,铮铮作响,发出低沉而宏大的轰鸣。
八岁,原主被抓进类似于杀手组织的索命门。十岁,她从中逃脱,一路南下,来到桂郡,发现这清河村多是她本姓人家,蛰伏观察数日后,她翻进村西土墙。
成婚余十载的农夫岁安正在院里劈柴,屋内老妪齐翠娘对两儿媳未生一子的咒骂刺破窗纸。还有时年六岁的稚女岁朝,正蹲在角落专心挖洞,似有所感般,她忽而抬头,第一个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红扑扑的脸上洋溢出懵懂微笑。
索命门中淬炼的识人术让原主一眼断定,此女必有大运。
当夜,她将柴刀横在岁安和赵春芝颈间:“明日去里正那儿,说我是你们甫一出生就送出寄养的女儿。”
她来后,随意猎回的野物肥硕无比,岁安料理的农田日益丰产,赵春芝蜡黄的面色透出红润,次年开春,多年未孕的妇人腹部隆起,中秋夜诞下男婴时,齐翠娘第一次待这个儿媳如同宗族功臣。
无人知晓岁朝运势渐颓,只知原主如福星天降,由此,她与这一家人得以维持微妙的关系,表面上和乐融融。
暗中的身影似乎听到了什么,她动了动脚步,逐渐从那片浓郁的黑中剥离,轮廓开始清晰,再近些,面容已若隐若现。
她盯着岁星,目光中的凛冽展露无遗。
岁朝察觉到周围诡异的安静,心中一沉,直接问道:“你对这家中人做了什么?”
“今晚,他们会睡得熟一点,但明晚,是熟是死,就说不准了。”她语调冷硬,每个字都如同冬日结在枯枝上的冰碴,毫无温度地接连坠落。
听出她的威胁,岁星道:“看来,我对你们而言,倒是个重要角色。”
你们——岁星话中泾渭分明的余音在她耳道里冰冷回旋,吹灭了她心头仅存的一缕温热气息。
她的话音愈冷:“生入索命门,死为门中魂。幻想逃离的黄粱美梦,该醒了。”
见来者不善,岁朝看了眼交易系统中新上的道具,心中有底,悄声询问岁星:“是不是要动手了?”
“无甚意义。”
【既已被发现,仅除一人,恐如投石入水,虽有波澜,难触根本,后续麻烦依旧如附骨之疽。不如单刀直入,洞察其详,而后寻求解法。】
她如夜枭般锋锐的目光一直精准锁定岁星,因此,她明确看到她没有开口,但空气中飘浮的声音异常清晰,仿佛在她耳畔私语。
这是什么异术?方才话中透露出的讯息,她并不想让我知道才对。她冷静观察岁星,见她神色淡漠,眸光平寂,凛然而不可近,仿佛直视一个陌生的敌人。
她并没有认出我,或者说——她早已忘记了我。得出这个结论,她的眸光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一下,而后,如墨般深沉的黑洞吞噬了这缕微弱亮芒,唯余晦暗。
察觉到这细微的情绪波动,岁星道:“你要抓我回去?”
她更逼近一步:“腊月初十,申时,京城,聚仙楼。”
岁星微微点头:“我会准时赴约。”
她没有应话,径直走向岁星,而后与她擦肩而过:“岁星——是个好名字,但你更应该叫寒露,而我,是霜降。”
一些记忆闪过岁星脑海:【原来是她。】
闻言,霜降的脚步微顿一瞬,随即复又如初。
与此同时,方从数据传输通道回归原位的伍叁肆的系统自动播报滞后响起:“检测到命运人物:霜降。”
见霜降走出院门,岁朝迫不及待问岁星道:“你真的要去吗?”
“正好有要离开的打算,不如去京城一探。”
岁朝面露担忧:“会不会有危险?我感觉刚刚那个人不是善茬。索命门又是什么?听起来像黑道组织。”
“原主曾在里面接受过两年训练,当时还小,所知不多,似乎是培养死士的地方。”
“死士——”岁朝沉吟,“什么样的人会养死士?”
“或王公权贵,或帮派巨擘,或篡逆之臣。”
“总之不是好人。”岁朝手掌一翻,刚刚兑换的一截棍状物显露于手心,“你拿着,防身。”
岁星询问:“这是什么?”
“高压伸缩电棍,一碰就倒。”
岁朝转了下棍前段,棍身立刻伸长一米,而后,她按下其上绿色按钮,幽蓝的电光被激发出来,游走四窜,发出滋滋声响。
岁星拍了拍她的肩膀:“大费周章把一个叛逃六年的人唤回,单纯想杀鸡儆猴的可能性不大。你留着保护好自己。”
岁朝转而提议:“那我跟你一起去。”
岁星摇摇头:“不必,腊月初十距现在已经不足一个月,我明日便走,你先处理好这里的事,日后如果有意,我们再京城相见。”
岁朝仍旧不放心,露出犹豫之色:“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你看这是什么?”
为了使她安心,岁星翻掌,一簇电光自手心跃起,其光璀璨,如烈日坠落,一瞬映亮二人眉目,其威势盛,似金蛇狂舞,衬得岁朝手中电棍都黯淡几分。
见状,伍叁肆不由默然咆哮:这是我的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