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翠娘心中虽然动摇,但没明说,只是反问:“那你说说,该怎么办?岁平和岁安可是亲兄弟,手心手背都是我的肉。”
“要我说——分家!”赵春芝索性道,“那个朝丫头不是很能耐吗?那可是神仙附身,还怕过不好?再说,她之前那事太过邪乎,我一想起来就心底发毛,就算真有大运,我也无福消受,还不如放人家去飞黄腾达。”
见话已说开,岁星目的达成,开始保持沉默。
为提防族人乡亲,岁朝在用工招人时全程没有亲自出面,也未曾露财。因而,在赵春芝等人眼中,她家依旧属于拖后腿的贫困户。
考虑到前尘往事以及后续发展,她倾向选择令家人与长辈亲戚割席。但要做她父母的思想工作,难度太高,只能从齐翠娘这边入手。
但岁星也不宜直接提议分家的事,便对她们加以引导,由此可摘脱关系,置身事外。
隔日,岁朝的娘亲王月娥在盛饭时,不知怎么,胳膊一歪,把半碗汤都撒在了齐翠娘身上。
“你是不是存心给我找不痛快?”齐翠娘大怒,随即哭诉,“我这辈子,辛辛苦苦把一家小的拉扯大,到头来,没落得一点好,反而要被儿媳虐待,真是老天无眼!”
王月娥闻言,慌了阵脚,连连道歉:“对不起,娘,我不是故意的——”
齐翠娘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不理她的话,直接借题发挥:“既然你看不惯我,我也不要你们养,这个家我是没法待了,你们都翅膀硬了,单立门户去吧,我老婆子不拦你们。你记住,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就再也不吃你们的喝你们的!”
王月娥呆立原地,没想到半碗汤能牵扯出分家的大事,完全没了主意。
岁安见状,急道:“娘,你说什么呢?我们做子女的,怎么可能不养你?”
齐翠娘手抚胸口:“我怕是要被你娶这毒妇养死!”
赵春芝见机搀扶住她,横眉冷对岁安一家:“娘,你消消气,这不还有我们吗?别个狼心狗肺,不养你,我们养你。”
“还是我大媳妇心疼娘。”齐翠娘面色稍稍缓和,对岁安道,“儿啊,不是娘心狠。只是再这么搅和在一块儿,谁都过不好。分开来过,各自操持各自的,兴许还能有条活路。我啥也不要你的,你能过好,比啥都强。”
“这——”岁安又气又急,左右犹豫,“娘,你这不是让这左邻右舍都看了笑话吗?你再好好想想。”
“笑话?如今这日子过得鸡飞狗跳就不怕被笑话?儿啊,你莫要糊涂!这家我是分定了,不然往后没法过。我心意已决,谁都别多说!”
齐翠娘说完,不想过多纠缠,直接撂下众人,回了自己屋。
在这混乱的场面中,岁星和岁朝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在齐翠娘、岁平和赵春芝的逼迫下,分家文书很快立下,原本同属一个大院的岁朝一家的屋子被强制用篱笆和土墙隔开,两家彻底分立。
分家之后,岁朝的烦恼解决了大半,她在县城里看中一套院落,准备后续让原主的父母和妹妹搬家挪窝。
没过几日,她就叫上岁星陪她去签了房契,正式过户。
在回家时,依旧近似黄昏,但很快,周围便阴沉了下来。
岁星若有所感,不由停下脚步,仰观天幕。
暮色渐黯,浓云如墨翻涌,其间隐有紫气氤氲,赤芒频闪,又有不同寻常的星辰之光,忽明忽灭,仿若虚影绰绰于云端,却看不真切。
【天地似有潜移之变——】
岁星立刻掐指。
岁朝眼见她手指飞速屈伸,心下莫名惴惴,静立等待片刻,见她卜算终了,目光深邃似渊,平静无澜,却又似有一层仿若天成的辉芒笼罩,不免低声询问,唯恐惊扰:“怎么了?”
岁星敛息定神:“你有没有觉得记忆不同了?似乎多出了什么。”
“多了——什么?”
岁朝低喃,脑中的记忆似乎随着这一句话而混乱起来,泛起迷离雾气,雾后种种朦胧影像交叠闪烁,似真似幻。
她尝试静心,混沌渐消,记忆归正。
确实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但她并不知晓。有股力量在无声无息间,将她错乱的记忆丝线重新编织,而后恢复如初,使其毫无偏差,无从察觉那暗中矫饰。
岁星引导道:“你之前并不知道我十岁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呢?”
经她的提醒,岁朝很快查找出原主脑中相关记忆,不免因其中透露出的信息而感到惊异:“你小时候并不生活在这里?”
说完之后,她又反思:为什么我之前不如实告知?难道我当时对她的戒备都到了这种地步?
“我们两个都是刚知道这件事。”岁星道,“应该是有什么新的任务篇章开启了。”
岁朝疑惑询问:“任务?”
岁星点头:“我被一个委托系统绑定,它擅自给我规划了一些任务。”
岁星的用词中并不掩饰与系统的对抗,岁朝发觉这一点,问道:“什么任务?必须要完成吗?”
“向悲剧进发的任务,不必理会。”
闻言,岁朝暗想:难道让她袒露心声并制止我说出真相的力量,来源于这个委托系统?
“家中来客了。”岁星道,“回去看看吧。”
等走回村里,已经夜幕四垂,院中充斥着一反常态的寂静,毫无人声。
岁朝刚想再前几步,却被岁星拉住,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她望向隐秘黑暗的深处。
下一刻,那片沉郁的暗色竟然移动了一下。
一开始,岁朝并没有分辨出什么,直至一双极亮的眼眸折射出寒星般的微芒,她才突然意识到,那被她视为夜色一部分的存在,竟然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