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我是眼瞅着夫人跑出沈府,流着泪敲开了吴家的大门。我以为再见面,应该是吴家老爷来沈府,为自己女儿撑腰。痛斥你没有良知,白眼狼。谁想到他笑呵呵把女儿送回来,对你这前途大好的女婿毕恭毕敬,刻意讨好。我都瞧出来了,夫人该有多么难过。她也没办法呀,你让她去哪里呢?”

“就是那平常人家女儿在婆家受了气,娘家人都要去吵一吵闹一闹,吴家老爷却是风轻云淡,只管维护姻亲关系。夫人硬生生咽下这口窝囊气,我都以为够惨了。谁想到晚上我帮夫人洗澡,却看见她浑身上下都是脚踹的伤痕,红的发紫,紫的发青。哪有那么打人的?”

“将军没看见,没听见,那就用心感受感受。若你是夫人,先被夫君驱赶,后被父亲抛弃,除了默默承受,还有其他路可选吗?”

“将军是不是还不明白,夫人为什么那么喜欢赚银子。因为在这世上,她能抓住的只有银子。”

“夫人过来沈家是守寡的,余生是一片昏暗的。亲家老爷觉得她没用了,没给她带什么东西。只有一匣子不值钱的首饰,看着好看而已,没的什么用处。但夫人最宝贝的还是一箱子书信。”

“她嫁来沈家之前在写,嫁到沈家守寡的每一日也在写。”

“我曾多嘴问过夫人,你都没见过我家大少爷,对他只是个人名的印象,怎的有那么深的感情,那么多话要说呢?”

“夫人说,亲家老爷对她不好,给她定亲也是酒后的临时起意。不想沈家大少爷有出息,得了个武状元,前途似锦。亲家老爷一高兴,便待女儿好了些。给她请先生请嬷嬷,在她身上多花了些银子,让她过上了真正的富家小姐日子。夫人说,沈家大少爷,她的未来夫君,是她的福星。”

“夫人还和我说过,她读书启蒙很晚。亲家老爷寡情吝啬,她没有银子买笔墨纸砚,没有练习过书法。她总是担心,自己容貌平常不得夫君喜欢。也会担心有朝一日,她的夫君看了她的信,会说她的字也很丑。”

“可惜呀,夫人没想到,她眼巴眼望的那颗福星,不想照耀她,回来就要丢了她。可是夫人还是舍不得那一箱子书信,又把它从吴县带到了荣城,结果呢?”

“将军对韩夫人的宠爱真是刺人心呐!”

“夫人是真不幸啊!不是被父亲打,就是被夫君打,还被夫君的小妾扯头发。你为了维护韩夫人,差点把夫人的肩膀捏碎了。夫人真的伤透了心,再一见你为了讨韩夫人的欢心,放的那一场烟花,便彻底死了心。”

“你不是要找那一箱子书信吗?成百上千封呢!你去找吧!去多年以前的荣城,你给韩夫人放的那一场烟花里找,看看你有没有能耐?能不能寻回一捧灰来!”

兰溪把话说完了,心里痛快了,抚了抚胸口,潇洒离去。三宝瞄了一眼沈长戈灰败的神色,还是选择抖着衣服,照顾自己媳妇儿,也跟着没影儿了。

偌大的屋子,又剩下沈长戈一人。

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为了一个空有美貌,实则一无是处的女人,罔顾孝道,让父亲临终时还在为他担忧。

为了少年得志的锦上添花,辜负了一个盼他望他,愿意为他守寡的美好女人。让那颗柔软剔透的心灵,粉碎湮灭在一场转瞬即逝的烟花里。

沈长戈的双眸呆滞,望了望烛火的摇曳,又望了望繁星的灿烂,没看到光亮,只感受到了夜风的彻骨凉。

他胡乱地整理衣衫,强忍着内心的翻江倒海,抄起佩刀,疾步出了门,一路匆匆向西走。

他不敢去见吴岁晚,只能找一个地方,一个吴岁晚生活过的地方,去那里感受她的存在,感受她还是沈夫人时的酸甜苦辣。

流犯营地还是老样子,破败的房屋,无望的人们,沉寂的气息。

沈长戈推开曾经的家门,灰尘扑鼻。他在老地方摸索出了一盏灯,用火折子点亮,满室的粗陋穷酸。

寒冬腊月里,岁晚和他被一群官兵押解,跋涉千里,分到的一间破屋子,承载了一段永生难忘的酸苦时光。

顶着数载夫妻名分,只有十个月的朝夕相伴,这里就像他们的新房。

岁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会打他,会骂他。也会给他做松软的粗粮饼子,熬清香的野菜汤。

岁晚躲在墙角小声哭泣过,满院乱跑大声呼喊过。吴县的红瓦高墙禁锢着她,希城的木门土屋也束缚着她。

沈长戈像从前一样,从外做工回来,再做家务,打水,扫地,擦桌子……

秋风,冷月,孤单的男人,认真忙碌。

闷着一口气,做完一切之后,又是一阵空落落。

沈长戈坐在榻边,看看家具摆设,望望门里门外,眼眶酸胀。

和从前不一样啦!那个时候,他还要做饭,洗碗,洗衣服,再给岁晚喂饭,洗澡……

他每一天都很累,每一天都尝试着和岁晚多说几句话。

可是,岁晚只有在糊涂的时候,才会对他笑一笑。

沈长戈仰躺在榻上,鼻端是一股股的潮霉味道。不像岁晚在的时候,他们同被而眠,总是幽香阵阵。

那个时候,他渴望,他也害怕,从来不敢碰岁晚一根手指头。

如果他没有走错路,岁晚就不会遭受那些不幸,不会遇见未轻煦,不会与一个太监生了情意。

如果他不被美色所迷,不追求功名利禄,如约回老家和岁晚拜堂成亲,他们的孩子,也该有五六岁了吧!

沈长戈瞪大双眼,仰望黑黑的屋顶,无声无息地流了泪。

补偿岁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一夜未合眼的沈长戈便起了榻,用冰凉凉的水冲了全身,冲淡了无法诉之于口的悲伤。

都说寒冷能让人头脑清醒,在沈长戈身上却是不好用的。他的表情凝重,在清晨的薄雾里缓步前行,又在吴岁晚家的小巷子前,呆立了半个时辰。

直到街上喧闹渐起,未轻煦推开院门。

沈长戈遥遥与之相望,又一言不发,转身离去。所作所为,真是莫名其妙。

未轻煦没有嘲笑沈大将军,反倒在心底升起一丝怜悯。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兜兜转转,时过境迁,他会成为沈长戈的知己。

今日事多,吴岁晚早起了两刻钟,此时已梳洗完毕,做好早餐,还把未曦的两件小衣服洗干净,晾在了院子里。

“轻煦,你看什么呢?”

吴岁晚站在未轻煦身后,朝门外和巷子口望了望,一个人也没有啊!

“没什么……”

未轻煦关上院门,回身牵起吴岁晚的手,柔声道:“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夫君帮你梳妆。若不然曦儿醒了,什么都做不成。你邋里邋遢地参加别人满月宴,多不好看。”

吴岁晚嘟嘴:“底子就在那摆着,再打扮也变不成天仙。”

“谁说的?”

未轻煦一本正经:“夫君有一双妙手,岁晚不知道吗?所谓妙手,不单单会治病,还会打扮人,你等着瞧就是了。”

吴岁晚甜甜地笑了笑,算是默认。未轻煦那一双手比女人的还要灵巧些。写字好,把脉准,会绾发,还会调胭脂。

最近,未轻煦得了两块好木料,又迷上了做手工活,起早贪黑的雕刻打磨,要给妻子女儿做簪子木梳。

“看看,好不好?”

未轻煦立在吴岁晚,微微倾身,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捧着她的圆下巴,与她一同望着镜子。

“岁晚富态,头发浓密,梳高耸的发髻最好看。”

“嗯……是夫君手艺好。”

吴岁晚笑眯了眼睛,真心夸赞。而后想到余夕真午后即将到来,又略微苦恼:“我又胖了好多,母亲见了,会笑话我吧?”

“不会,她比你还胖呢!”

未轻煦拉吴岁晚起身,一边帮着她挑衣服,一边软语安慰:“再说了,余大夫胖的圆圆乎乎,我家岁晚胖的凹凸有致。她就是笑话你,也是出于嫉妒,岁晚不用往心里去。”

“嘿嘿……”

吴岁晚心里美美的,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才故作严肃反问:“你可真敢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话告诉母亲吗?”

未轻煦无所谓的摇摇头:“我姨母一把年纪了,还有糟老头子紧追不放。谈情说爱都玩不过来,哪有闲功夫搭理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