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我怎么没见过?”
沈长戈回想吴岁晚的那两包袱东西,零零碎碎什么都有,就是不见信纸,更别提一箱子。
三宝一摊手,无奈道:“你当然见不着了,因为已经被夫人毁了。你不是眼睁睁看着她毁掉的吗?”
沈长戈的嗓子一紧:“什么?”
他抱着孩子,站起身,想要继续追问,却见吴岁晚被未轻煦搂着肩膀,从后堂走了过来。
他只能暂且压下无数的疑问,迎上前去,关心道:“岁晚,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吴岁晚眼睛里拉着血丝,声音里也带着淡淡的嘶哑:“无事……曦儿好吗?”
沈长戈忙道:“就是哭了两声,她还小,不懂得什么,睡一觉就好了。”
“嗯……”
吴岁晚伸出手臂,接过孩子,摸了摸她的手心,没吓到孩子就好。
沈长戈瞄了一眼未轻煦,见他神情安宁,想来岁晚没有大碍,心也略放了放。
“岁晚,我不知道岳父大人会这样,我不是故意……带他来……”
沈长戈急切的解释和安抚:“你放心,我已经让人把他们父子赶出去了,叫他们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我还警告他,不要来打扰你……”
“没关系的!”
吴岁晚打断男人的话音,微微一笑:“你忙去吧!他不是你的岳父,我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随后,不等沈长戈反应,抱着孩子,快步离去。
未轻煦瞥了一眼沈大将军的无措,冷冷说道:“我告诫过什么,你忘了吗?不了解她的过去,如何爱她?”
秋风瑟瑟,穿过窗棂,茶室里蔓延。
沈长戈立在屋子中间,沉默萧索。
三宝偷偷叹气,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心疼。他家主子人还是不错的,有功夫,有本事,年纪轻轻,建功立业。就是在男女情爱上有一点点愚笨,还有一点点莽撞,还有一点点不知悔改,还有……那缺点说不完,不说了,说几样他的优点。
三宝正在苦思冥想,木头桩子沈大将军又活了过来,拽着他,急匆匆往外走。
“快,回府找兰溪,让她跟我说说夫人的事儿……”
“干啥干啥,找我媳妇儿干啥?她还在月子里呢!”
“不是明天就办满月宴了吗?什么月子不月子的,不差那几个时辰,就说几句话……”
“差一刻钟半刻钟也不行,赶上不是你媳妇儿,你不知道心疼?万一做了毛病怎么办?说不行就不行。”
三宝被沈长戈提回将军府,便挡在自己院门前,死活不让开。想见我媳妇儿,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好好好……那就明天早上,再不让我见,我就硬闯。你打量你那两下子三脚猫功夫,在我眼前够瞧不?”
沈长戈瞪着眼睛,恨不得把三宝梗梗的脖子拧断了。
天天扮演好夫君好父亲,不是疼爱媳妇儿就是显摆孩子,把他能耐的,忘了谁是主子。
沈长戈一甩胳膊,气哼哼地走远了。三宝对着他的后背挥了挥拳头,动了动嘴,无声的嘟囔几句,而后,趾高气扬的回了屋。
“怎么啦?我怎么听着你跟谁吵吵啥呢?”
兰溪早就听到动静,好像还有将军的声音。
“我跟咱大将军吵了一架,他自己的媳妇儿哄不回来,心里不顺,就要找我媳妇儿打听这打听那。我媳妇儿还在月子里呢,那我能让吗?伤了你的身子,可怎么好?”
三宝搂着兰溪胡扯讨好:“我对他可是没客气。只要对我媳妇儿不好,管他是主子,是皇帝,通通不好使。我还冲他比拳头来着呢,你说夫君厉害不?”
兰溪对自己男人那点小心眼子一清二楚,顺着他点了点头,敷衍地给了一句夸奖,夫君好好啊,而后好奇问道:“将军怎么在夫人那里受了气,又向我打听什么?”
三宝得了媳妇儿夸奖,高兴的找不着东南西北,把沈长戈的凄惨,亲家老爷的残暴,以及夫人的委屈,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哎呀,夫人又挨打啦!伤的严重吗?”
兰溪焦急,亲家老爷下手狠着呢!可不是一巴掌一撇子的事儿。她还记得将军闹和离那一日,吴岁晚身上的伤,不管前胸后背,都是一片青紫。
三宝连忙安慰:“没事的,不要担心,也就是咱们将军和未公子没想到一个父亲能对女儿那么阴狠,大意了。夫人就是被亲家老爷扇了一个耳光,其余没什么的。”
“咱们夫人真可怜,我小时候也吃过不少苦。但我爹娘那么不是东西,也没毒打过我。”
兰溪先是止不住伤感,而后恨得骂骂咧咧:“都怨将军那个大傻子,不知好赖香臭。他把夫人当什么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说不要就不要。害得她无依无靠,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又跟没断奶似的,想要了就不撒手,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
三宝抚着兰溪的后心,轻声劝哄:“嗯嗯……我媳妇儿说得都对,都是将军不好,打光棍儿的下场,都是他活该……”
“就是的呀!我是夫人,我也不要他。还想知道夫人的过去,把夫人哄回来,想的倒美。夫人不理他,我也不告诉他。就让他急,急死他……”
“是是……好媳妇儿不气,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明早将军再来,我就说……你要坐一百天月子,让他等着……”
“嗯嗯……就这么办!让他蒙头转向,心急火燎,无从下手。让夫人和未公子过好日子,恩恩爱爱多美啊!”
小两口絮絮叨叨半宿,话说的挺狠,但二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尤其兰溪,还是个心里搁不住事儿的,嘴上也藏不住话的。
三宝睡熟了,兰溪翻来覆去,瞪着两只大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乱糟糟一团,一会儿是吴岁晚的委屈,一会儿是沈长戈的可恨。
不行,绝对不行。她睡不着,沈长戈也别想睡好。
“来来……起来起来,跟我去找将军,在他心上插几刀,要不然我睡不着。”
三宝睡得正香,被兰溪两脚踹醒过来,迷迷糊糊穿好衣裳,才想起来媳妇儿还在月子中。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为别人的事儿,咱犯不上吧。好好睡你的觉得了,这是图啥呢?”
“快快,再多加一件衣裳,不行,把棉袄穿上吧。秋天了,有凉风啊……哎呦呦,等等我……”
兰溪风风火火,谁能拦得住呀?
再来说将军府的下人们,真是大开眼界。三总管两口子比主子都牛气,三更半夜,正房的门,说踹就踹。
三总管媳妇儿更是对沈大将军,指着鼻子痛骂“负心汉”“没有良知”“活该打光棍儿”。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默契的认为,从今以后,就算得罪将军,也不可得罪三总管。这座高墙府邸,早已颠倒乾坤,没有法理。
“哎呦,将军还没睡呢!”
兰溪踹门进屋时,沈长戈正委顿在床榻边,一手撑着头,一手拎着酒壶,颓丧发呆。
“兰溪?我正找你呢!”
沈长戈无暇顾及下人懂不懂规矩,只是迫切知道真相,迅速爬起身,踉踉跄跄走过来,攥住兰溪的手腕,急声问道:“兰溪,快跟我说说夫人的事,你都知道什么?她写给我的信在哪里?”
“我知道的不多,但足够让你难受。”
兰溪拨开沈长戈的手,扯了扯衣襟,深呼一口气,慢慢说道:“你去西疆不久后,老家便收到了你阵亡的消息。但那个时候,你和夫人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在名分上,你们已经是夫妻。咱家老爷曾经和吴家老爷商量,把婚退了。亲家老爷顾及名声,也确实没把夫人的幸福放在心上,便按照原定日子,用一顶小轿把夫人抬了过来。”
“夫人性子好,对公婆小叔,甚至对下人,总是扯着一副笑脸。我原以为她花样年纪,守寡度日,心中总会有怨言。后来相处久了才知,夫人是真想得开的,而且也心甘情愿为你守这份贞洁。夫人话里话外透露过,说她在沈家的日子比在吴家过得好。那时我还不信,哪有人会说当媳妇比当姑娘好的?”
“直到你立了战功,回到吴县,蹦着嚷着要和离,我才知道夫人没有撒谎,亲家老爷真的不把女儿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