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一会一个主意,一会一个想法。
椅子铺好了,朱云舒又不想坐了,说想去内殿玩会。
朱翊钧看着古灵精怪的朱云舒,笑着点头应允:“去吧,可千万不能闹出太大动静,要是吵到了父皇和海都御史议事,以后就不带你来了。”
朱云舒一听,忙不迭地点头,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跟着宫女向内殿跑去,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云舒最乖啦,肯定不吵父皇。”
待朱云舒的身影消失在内殿,陈矩便上前,迅速将椅子撤下。
恰在此时,海瑞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乾清宫,随后,撩起衣摆,行礼道:“臣海瑞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海瑞站起身后,朱翊钧也就开门见山的朝着一直侍立在旁的冯保道:“将麻贵的战报拿给都御史看看。”
“是,陛下。”
冯保闻言,拿着捷报奏疏,走下御阶,双手递交给了海瑞。
在海瑞看的时候,朱翊钧也将赏赐诸事告知了海瑞,当然,也有对阵亡将士们家眷安置到西安等地,要让都察院也派出御史监管。
至于自己有经略西域的想法,甚至李成梁提出的设置西域经略使官职的提议,还有张居正对自己说的南巡之事,朱翊钧没有全部说出口。
海瑞看完奏疏,听完皇帝陛下的话后:“陛下,兵法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然战事不可不察,有可战之事,亦有不可战之事。辽东、蓟门,乃国之门户,其地关乎社稷安危,敌若犯之,此为必战之事,不可不全力相抗,以保疆土之完整,护百姓之安宁……”
“而西北之地,虽时有边患,却非急切必战之所。其地广袤,山川险阻,局势错综复杂,贸然兴兵,恐陷泥沼,徒耗国力……”
海瑞说了这么多,朱翊钧脸色没有半分不满,只是静静听着。
“此次麻贵总兵获胜,赏赐自是应当,以彰其功,激励将士之心,然陛下亦当有所权衡……”
“臣以为陛下需约束麻贵总兵,切不可再轻易大兴兵革。兵者,凶器也,战事一起,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且耗费钱粮无数,于国于民皆有大损……”
朱翊钧听完,脸上还是没有露出丝毫怒意,反而笑着说道:“海卿所言,朕亦明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
这句话实际上不是给领兵在外的将领们准备的台词,而是,给皇帝准备的台词……
“西北地势复杂,外有蒙古诸部虎视眈眈,西域又有羌人诸部各怀心思,瞬息万变……”
“若麻贵事事皆要请示朝廷,战机转瞬即逝,何以克敌制胜呢……”
“朕赋予将领一定的自主权,实乃形势所迫。朕虽无法事事约束,但也时刻关注着西北局势,会在大局上把控,断不会让战事肆意蔓延,累及百姓。”
海瑞微微欠身,恭敬道:“陛下圣明,臣自是担忧战事频发,国力难支,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实乃我大明之福。然臣仍恳请陛下,在战事之余,亦当注重民生,兴修水利,劝课农桑,如此方能固本培元,使我大明长治久安。”
“兴修水利,劝课农桑,这些事情,朕不一直在做吗,工部万历六年,万历八年,支走了一百五十两白银,用作治水,修坝……万历六年,各地赈灾,在加上免得秋收,也有一百多万啊……朕一直都是以民为本,朕相信,爱卿也是看的到。”
朱翊钧这话说的在海瑞这里,一点毛病都没有。
三代以来,也就只有眼前的皇帝陛下,像是一个大明君,在海瑞这里,皇帝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对战事,放的太开了。
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个道理,皇帝陛下到现在都无法领会。
在册封李成梁,戚继光为国公的事情上,为何海瑞没有一句反对的言语,说到底,是因为李成梁这就是喜欢在边疆找事的,留他在辽东,太平不了,不如,给了国公爵位,将嗜血的恶狼关在笼子里面。
可国公也封了,大明西北战事,又起来了。
虽然在麻贵的奏疏上,写了很多缘由,但海瑞根本就不信,一直相安无事,麻贵到了西北,当了宁夏总兵,人家就不老实了,这摆明就是借口。
“陛下,您是想着重启丝绸之路吗?”
朱翊钧闻言笑了笑:“丝绸之路是什么,对,对对对……汉唐古丝绸之路,朕平日读的书太多了,倒是把丝绸之路给忘了……”
皇帝陛下不承认。
那海瑞就又换了一个说法。
“那陛下是想着重新经略西域,恢复汉唐故土吗?”
朱翊钧听完海瑞发问,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他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地说道:“我大明开国,收燕云十六州,纳云南、贵州,收复交趾故郡,这些皆为汉唐故土,西域亦是,朕为何不收?”
海瑞一听,心中大急,刚要开口劝阻:“陛下不可呀,陛下……”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叮叮当”金铃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小女孩欢快的呼喊:“哎,父皇父皇。”
只见朱云舒像只活泼的小鹿,从海瑞身边飞速跑过,径直冲向御案。
她跑到御案前,手指着上面的一幅画像,兴奋地说道:“父皇,那上面画的那个人跟云舒好像啊。”
朱云舒说的那画像正是三龙图,长得极像的人 ,正是三龙图中的朱翊钧,不过是小时候模样。
女儿似父,朱云舒长得确实跟三岁的朱翊钧很是相似。
朱翊钧无奈地笑了笑,对女儿说道:“你先回去再玩会儿,父皇在议事呢。”
因她速度太快,虽从海瑞身边跑过,却也只瞧见个模糊的身影,此刻还没看清模样,便已躲到御案后面,与皇帝说话。
海瑞疑惑地问道:“陛下,这是陛下的皇子殿下吗?”
海瑞这是将朱云舒当作了朱常洛。
朱翊钧不禁大笑起来,解释道:“不瞒老师啊,朕那个大儿子啊,笨笨的,一岁多了,才刚会走路,到现在还不太会说话,这是朕的长公主,云舒。哎,云舒。”说着,朱翊钧起身,将女儿抱在怀中,对着朱云舒说:“看看,这是朕的老师,叫先生好。”
朱云舒看着海瑞那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有些害怕,低下头,怯生生地说一句:“先生好。”
海瑞赶忙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见过公主殿下……”
海瑞可是在十几年前,见过皇帝两三岁模样的人,看着公主,一时之间即竟是有些模糊,跟陛下当年,真像啊。
朱翊钧轻轻拍了拍朱云舒的背,对她说道:“云舒最乖了,先去内殿玩,等父皇和先生说完话就来找你。”
朱云舒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朱翊钧便将她放下,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向内殿跑去。
待朱云舒的身影消失,朱翊钧重新坐回座位,神色又恢复了方才谈论西域之事时的凝重,对海瑞说道:“海卿,方才的话还未说完,你继续讲,为何朕不可收复西域……”
朱翊钧的神态恢复的很快,可海瑞刚刚的一腔怒火,却因为朱云舒的到来哑火了,当下只能停顿片刻,继续说道:“陛下,汉唐经略西域,是因为都城设在长安……西域乃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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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睡一会儿,五点半,再继续写,脑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