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凝然一张小脸登时颜色都变了，时知宴过了一会儿慢慢放开她，嗓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刚才那男的是谁？”
“一个学长，帮我联系租房子的，”尹凝然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沙发不大，勉强能容得下两人，他攥住她葱白的指尖在手里肆意把玩，从左到右依次揉捏着，像是在低头欣赏什么艺术品。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时先生，时候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
“不急，”男人悠闲地往后靠了靠，“把药拿来。”
已经是第三遍了，他今晚似乎铁定了心要给她上药，否则就在这里长住。
她不敢再忤逆他，这男人心情不定，把他惹急了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
尹凝然硬着头皮走到卧室，药膏压在枕头底下，包装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被她撕掉了，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她本来是想晚上洗完澡再浴室对着镜子涂上的，现在只能让他给她涂了。
“能去浴室吗？”她手里捏着一小管药膏走出来，小声开口，低头看着拖鞋的两只粉红兔耳朵。
总感觉在这里怪怪的，她实在不好意思。
“可以，”男人这次难得的好说话，也没为刻意难她，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浴室，这房子处处都很小，连浴室都比平常户家的小一些。
“手撑着台子，把裙子撩起来，”时知宴站在她身后，一手拿着药管，“把腿抬高一些。”
尹凝然全程红着脸，不敢看镜子，里头倒映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不知道还以为偷偷摸摸在里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以了。”
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她全程闭着眼，结束的时候她偷瞄一眼镜子，只见身后男人神色如常，只有她半张脸颊烧得通红不像话。
“谢，谢谢。”
男人没应答，伸手在水龙头水流那里冲了冲，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尹凝然弯腰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看了看，脸色没有刚才那么红了才走出去，外头男人斜倚着身子，手里正捏着她三番五次想还给他的卡。
所以他这是，打算接受了吗？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悄悄垂眸打量一下他的脸，男人鼻梁高挺，眉目隽秀，恰好他也抬眸往这边扫视过来，尹凝然被抓包后立刻低下头。
时知宴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几秒，蓦然起身走近她，再抬头时比她高出半头的男人已经在她面前立定，眼眸漆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笑容未达眼底。
尹凝然被他不明所以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身子往后缩了缩，“怎，怎么了？”
踉跄一步没站稳，差点仰面摔倒，腰间忽然一紧，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时知宴大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半是疑问半是质疑，“这二十万哪来的？”
这女人是个钻进钱眼不要命的，她有前科，上次为了五千块钱都能去给人假扮女朋友，这次二十万她又该拿什么来换？
她没说话，下一秒男人脸色沉了下来，手上的力道起初还算温柔，后面逐渐加重，她的脸在他手底下逐渐变形，男人语气冷冷，夹杂着些许怒意，“找迟聿衡要的？”
“不，不是，”尹凝然慌忙摇头，她的手抓住男人的大手想要移开，挣扎半天也只是徒劳。
她有一种错觉，要真是找迟聿衡要的，他可能会一怒之下把她的下巴捏掉，别说捏掉下巴，就算是掐死她也有可能，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邻居也都不认识，杀人灭口也没人发觉。
这男人心眼这么小，几次三番警告她远离迟聿衡，那样的人她惹不起，她可不敢再和迟聿衡扯上什么关系。
再者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就算迟聿衡给她钱，她也不会要的。
商人个个都精明得很，你找他借钱容易，还钱的时候恐怕就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找我闺蜜……”下巴被人捏着，连带着说话气息都不顺畅，怕他不相信，尹凝然耐着性子解释，“找范圆圆借的。”
“也是，迟聿衡在国外，你想找他帮忙也找不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男人眼底流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他的眼睛像一颗黑曜石，里面装着磁铁，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
尹凝然一怔，迟聿衡出国了？
她不在醉月兼职了，被开除之后整天满宁城到处跑找工作，这段时间迟聿衡既没来光顾过她的生意，也没时不时过来骚扰她，连带着微信也没动静，她还暗自庆幸，原来是出国了。
下一秒男人松开了她，走到窗边的位置停下，低头看一眼她刚才精心侍弄过的花草，刚冒出一点绿芽，看不出种的什么花，状似漫不经意开口。
“这么急着把钱还给我，是想赶快和我划清界限？”
这个问题尹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着急把钱还给他是真的，可是想和他划清界限这种话，绝对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她没吭声，在时知宴这里，沉默就代表着她的答案。
“不说话，那就是了？”男人深吸一口气，摸出一根烟来点燃，试图平复一下烦闷的心绪，袅袅烟雾模糊了他的脸，也迷蒙了尹凝然的视线。
“凝凝，”尹凝然听了一愣，头皮发麻，这是他清醒的时候第一次这样叫她，隔着烟雾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听到他摄人心魄的声线，“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是你先来招惹上的我。”
尹凝然背后沁出一阵寒意，未施粉黛的小脸眼睫轻颤，无助地垂下眼睑，像一只折翼的蝴蝶，她不知道这男人想要做什么，听他的意思，自己大概是逃不掉了。
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她低垂着肩膀，男人就这么靠在窗边吸烟，斜眼睥睨着她，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尹凝然立刻紧张起来，手指蜷曲，这么晚了会是谁敲门？
要真是姨妈半夜突然回来的话，她肯定当场死翘翘了。
时知宴掐灭了烟头，伸手抖了抖落在衣服上的烟灰，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浴室有没有热水？”
尹凝然强压下心底的张惶和无措，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这么问？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尹凝然一颗心完全悬空，她心一横闭了闭眼，这样每天一面和这个难缠的男人纠缠，一面又要费尽心机瞒着姨妈真的很累，本来一天兼职下来就已经耗费了她几乎全部的力气。
她真的很疲惫，要不干脆摊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