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吉首火车站出来就接到了苏总的电话,他问我怎么想起来去湘西了,我说:
“长沙那边没事了,来这边转一圈看看。”
苏总就说:“今天这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刚开始分区域的时候我只要广东和广西两个区域,他却坚持要把湖南和海南两个地方硬塞给我。
塞给我我也不想跑,湖南只跑了长沙和株洲两个城市,海南只跑了海口和三亚两个城市,这两个省的其他地区则是一次都没去过。
我对湘西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沈从文先生笔下的那条河,以及河边上的那条街,还有在河面上来来回回摆渡的小船。
于是,在回到小镇的第一时间,向南便带着我去看了那条小河,以及山坡上掩映在树木丛中的白塔,还有沈先生曾经居住过的那间小屋子。
我和向南开玩笑,问她这里以前是不是真的有条住满了公私妓女的河街,向南白了我一眼,说道:
“说你读书读傻了你还不承认,那条街写的是桃花源,不是这里,你串台了。”
好吧,我的脸顿时感觉火辣辣的,我把《湘行散记》里面的文章和《边城》记混在一起了。
让我诧异的是向南不仅读过沈先生的很多文章,而且还颇有研究。
每当我说起一篇文章,她马上就能说出文章的出处,还能罗列出几条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的理由。
她说沈先生的《市集》所描写的,应该就是当时的茶峒镇街。
我说:“难道就不能是沈先生的老家凤凰古城吗?”
向南却很笃定的说不是,她说凤凰古城在当时就是一座规模很大的县城,沈先生不可能把一座县城写成是一个小小的乡场。
而茶峒就不一样了,那时候的茶峒真的就只是一条街,一小片地方。
“一个小小乡场,位置在又高又大,陡斜的山脚下,前面濒着小小的河,说的不就是这里吗?”
她指着铺了青石砖向山坡上蜿蜒的镇街说道。
好吧,管他写的哪里呢,我这次过来又不是为了考证这些,也没有兴趣考证这些,我只是单纯的过来看看向南的咖啡店。
她原本是要开一家宠物店的,为此专门跑到长沙去考察拿货的渠道,我就让她去找于红帮忙。
于红听了她的想法后,觉得在这个旅游景点的小镇上开宠物店,不如开一间咖啡馆,或许会更赚钱一些。
向南听了于红的建议后,就放弃了开宠物店的打算,开起了这间咖啡馆。
说是咖啡馆,其实就是个供玩累的游人小憩的地方,除了卖现磨的咖啡,还有各种饮料和一些简单的小吃。
咖啡馆在一座吊脚楼的二楼,从窄小的门洞走进去便是楼梯。
或许是为了不使走在楼梯上的人感到空间的逼仄压抑,两边的墙上挂了很多与古镇有关的老照片。
让我没想到的是二楼的空间还是很宽敞的,走出狭窄的楼梯,眼前顿时一亮。
对面墙上一排老式的木格子窗户,有阳光照进来,铺洒在香杉木板做成的桌面上、铺洒在正望着窗外发呆的一对小年轻的身上。
楼梯口的旁边就是咖啡馆的吧台,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穿了深蓝色牛仔背带裤和带着卡通图案毛衣的年轻女孩正趴在吧台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一个复古的沙漏发呆。
或许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她连忙抬起头来看着我和向南,打招呼道:“南姐!”
向南朝女孩点了点头,然后扭过头来问我:“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我在吧台上方一块写着各种饮品名字的木板上扫了一眼,说道:“给我来一杯双份的意式浓缩吧,好久都没喝过了。”
“要不要加糖?”
年轻女孩站起了身子,看着我问道。
我说:“不加。”
站在旁边的向南说:“那多苦啊,你能喝下去呀?”
“能。”
我一边说着,就朝角落里的卡座看去,于是,向南就带着我坐到那个角落里。
“你不是要改回原来的名字吗?”
我坐到铺了松软坐垫的藤椅上,看着向南问道。
“习惯了这个名字,改回去反而感觉别扭了。”
她微微一笑,接着问道:“红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呢,要看她大舅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回了一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于是就扭过头去看窗外的小河。
于红上午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到她大舅家了,我问她槟城是不是离吉隆坡很近,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
于红说一点都不近,比长沙到武汉还远,开车走了四个多小时才到。
我说:“没在机场那边住一个晚上啊?”
于红说:“没,表哥在机场等着我们呢,下了飞机就往回赶。”
听她这么说,我有些心疼的说道:“那你赶紧休息一下吧。”
“没事,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坐上表哥的车后又睡了一觉,一点都不困。”
说完,她没等我说话,又接着说道:
“表哥开的是一辆很宽敞的商务车,车上的座椅和头等舱的座椅差不多,还带着按摩功能,坐在上面可舒服了。”
“嗯,有钱就是好啊!”
我心里突然有种酸酸的感觉。
“嗯,等我回去了咱们就去车城逛逛,也买一辆商务车开开。”
能听得出来,她的心情很不错,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一丝兴奋。
“好,等你回来再说吧!”
我随口应承着。
于红又问:“你坐上车了吗?”
我说:“早就在车上了,六点钟上的火车,现在都在半路上了。”
“嗯,你一个人路上要注意安全,没事就早点回去!”
于红嘱咐道。
“知道了,见到你大舅了没有?”
我应了一声,随口问道。
于红说:“我们到这边后先去医院看了大舅,大舅的情况看着还不错,特别是见到我妈后,激动的哭个没完。表哥怕大舅的身体受不了,就先带我们回来休息一下,等大舅的心情平复了再去医院看他。”
她还说她大舅的病早就该做手术了,之所以一直拖着不做,就是想在做手术前见她母亲一面。
她大舅的心情我能理解,毕竟是给心脏做手术,他怕下不了手术台。
如果能在做手术前见到分离了几十年的亲人,就算下不了手术台,这辈子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