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珍还保持双手捧着茶杯的姿态,见到陈三爷的动作后,她缓步走到罗汉床旁。
把茶杯放在他身前桌几上,侧过身搭着床沿坐了下来。
她生于盛京城,却长于宁远城。宁远城虽不及盛京城繁华,也是让她生活在家人的宠爱,和悉心的呵护之下。
从大选秀女到如今的珍妃,除了在圣上那里遭遇过挫折,却也顺遂。
今日陈三爷的态度,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陈三爷端起茶杯,掀了下眼皮,“怎么还需要人教你怎么说话!在圣上面前也是这般口拙舌笨吗?”
陈凌珍垂眸,遮掩住眼底的不虞,低声说:“三叔,今日吕山去南书房送吃食,被锦衣卫给抓了去。皇后她简直就是小题大做!”
她把杨皇后刁难吕山的事情,一五一十,有些添油加醋的告诉陈正德。
皇后娘娘这是嫉妒她!
还未承宠的杨皇后,不满她腹中的将会是圣上的长子。
锦衣卫诏狱折磨人的法子,陈正德即便没有亲眼见证过,也是有所耳闻。
他皱了下眉,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让人找我的时候没有说清楚!”
若是吕山扛不住,仅用一炷香的时间,锦衣卫便能知道吕山曾经参与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陈正德觉得,自己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开始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陈凌珍摆摆手,扶着肚子说:“不是的,三叔。吕山被送回来了,可是我害怕杨皇后,她说要去皇太后那里给我找个教养嬷嬷......”
她怕孩子被人害了,眼下拥有的就会变成泡影,更加害怕最后变成两个姑母那样的结局。
“回来了?”陈正德把送到嘴边的茶杯放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显得窗外雨声尤为的大,陈正德开口道:“吕山可有受伤?回来了又为何没有在你身边伺候着!”
锦衣卫抓走的人,进了北镇抚司司狱,断然不会全须全尾的出来。
更何况,锦衣卫指挥使秦朗是蒋南笙的便宜阿父。
除非秦朗已经知道了,他们想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陈正德的眼神变得冷冰冰的。
“三叔!”陈凌珍站起身,不明白为何三叔一直在问那个大太监的事情。
“因为那道羹汤冒犯了圣上的名讳,杨皇后因此发作,又不敢拿我怎么样,才让锦衣卫吓唬吓唬吕山。”
“吕山说北镇抚司的司狱太吓人了,回来后他便发起了高热,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陈凌珍说完想去拉陈正德的袖子,就像在家中同祖父,还有父亲撒娇那样。
看到三叔的眼神,她瑟缩着把手收回来。
“三叔,杨皇后这分明是没有把祖父,把您,把咱们陈家放在眼中。不过是一道羹汤而已,如此的小题大做......”
陈凌珍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变得没有底气起来。
陈正德站起身,看向她的面色发青,在不断的雷雨中有些骇人。
“好好养着你肚子里的这块肉,陈家不是只剩下你陈凌珍一个女孩儿。”看着已经跪在地上的宫人,对嘉雯接着说:“珍妃不懂,你伺候过陈皇贵妃这些还不懂吗?”
嘉雯白了脸,在地上磕了个头,“娘娘心里害怕极了,奴婢担心娘娘腹中龙胎,想着三老爷来了,您能为娘娘撑腰,这样她便能放下心来。”
“蠢货!”陈正德斥责一声。
他面庞紧绷,往日的刚正之气此刻全然被怒容覆盖,不见半分和煦。只剩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凶恶之态,令人心生畏惧。
“明日一早去皇后那里请安,再到皇太后那里主动提出,储秀宫需要一名教养嬷嬷......其他的我会在暗中安排好。”
从储秀宫出来,待走到月华门之时,一队负责夜间巡逻的金吾卫在此经过。
灰色的雨雾中,身着深蓝罩甲的陈正德瞬间融入其中。
等他出宫之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闫晁忙不迭把干帕子递给主子,又倒了杯热茶给他。
“这种事情虽然不是首次做,还是让人提心吊胆的......好在今晚的雨势有些大。”
“毕竟不是盛京城长大的,总是带着股小家子气。和当初的静贵妃一样,没有头脑又总是想着争风吃醋。”
陈正德放下手中茶杯,“陈凌珍这颗棋子着实不堪重用!”
“金吾卫那边传过来消息......”闫晁伺候着主子换上清爽的直缀,在他身旁低声说:
“吕山帮着珍妃送东西时,蒋南笙同圣上正在南书房说话。黄通在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接近。上一次早朝之后,圣上也是同蒋南笙说了好一样会儿话。”
陈正德声音笃定,“这个黄通是蒋南笙的人!”
闫晁精明的小眼睛睁大了些,“三爷,蒋南笙既然能把手伸到圣上身旁......那我们做过的那些事情?”
陈正德冷笑一声,“今日吕山大概就是蒋南笙给我们的警告。”
“什么警告?”闫晁疑问出声。
陈正德把杯中茶汤一饮而尽,身上的寒气却是一点没有缓解的迹象。
“吕山毫发无伤的从北镇抚司司狱中出来,他曾是陈皇贵妃身边的太监首领,如今又伺候着珍妃,对陈家的事情定会知道颇多。”
他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杯,语气淡淡的,“这时候,我既要在心中怀疑吕山是不是说过什么?又要仔细斟酌,以往做过的事情,有没有哪里不够干净被人抓到了首尾。”
闫晁本就不大的眼睛微眯,恶狠狠的,“三爷既然这样忌惮蒋南笙,把他杀了不就完了吗!一了百了,日后您所求之路便没有了绊脚石。”
“你还说!”陈正德语气变得更加冰冷,“上一次让人去抓顾瑾初一个女人,怎么就让蒋南笙给赶了回来。此番过后,还哪里会有我们下手的机会。”
闫晁摸了摸鼻子,他们观察了顾瑾初那么多天。
掌握她义卖期间的出行规律,每次所经过的路线。身边仅带着几名护卫,她这个娇滴滴的小妇人还不是好拿捏。
即便坊间对蒋五夫人的传闻,他们也都未曾把她放在眼里。
只是想不明白,远在水患地的蒋南笙怎么就会赶回来!
陈正德看着车窗外的雨雾,开口说:“让金吾卫指挥长过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