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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坞居。

云雨初歇。

柳姒懒懒地躺在谢晏怀中,手指摩挲着他光滑的锁骨:“竹君,我想养只小狗。”

谢晏五指从她发间穿过:“怎么突然想着养狗了?”

“我今日见荣国公的獢獢犬很是可爱,便想养一只更灵活聪明的;更何况你白日都在大理寺,我一个人也是无趣,不如养只小宠打发时间。”

听柳姒说日子太过无趣,谢晏心中立时愧疚,亲亲她的额头:“是我不好,这些日子案子太多忽视了你;日后我尽量处理快些,好早些回府陪你。你若想养小宠,我明日命管家给你挑些好的来。”

柳姒抬首望他:“竹君,我想要一只乖乖的狗狗。”

谢晏本想说挑个乖巧的就是,谁知柳姒躺在他身上,抬手挠了挠他下巴,意味不明道:“乖狗狗。”

他立马反应过来,双颊绯红,反驳道:“我不是。”

人怎能比作狗……

“你不是我的吗?”柳姒委屈失望,说着就要起身,“你既不愿,那我自去找别人。”

“不许!”谢晏抬手将她扯回来,紧紧抱住,“不许去找别人……”

他望入她眼:“我是你的。”

柳姒假作不知:“我的什么?”

她柔软的胸脯贴在他胸膛上,谢晏喉结滚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臣是公主的……”

而后轻咬了咬她耳朵,低低说出那个令他羞耻的称谓。

-

竹坞居中摆满了笼子,里头尽是管事精挑细选出来的好种。

狼犬、五红、獢獢、拂菻……

管事将笼子里的拂菻犬抱到柳姒面前介绍道:“这拂菻犬上京的娘子们都喜欢养,公主你瞧瞧。”

拂菻犬又叫猧儿,原产自拂菻国,后被高昌国王进献入大齐,很受世家娘子们的喜爱。

曾有诗云:“白雪猧儿拂地行,惯眠红毯不曾惊。深宫更有何人到,只晓金阶吠晚萤。”

只是拂菻犬身材矮小,不是柳姒想要的。

管事见她摇头,又抱了只獢獢犬,可柳姒依旧摇头。

她略略扫过一圈,问道:“可有成年了的细犬?”

管事点头:“有的有的。”

说着将一只瘦长高挑,身轻如燕的豆沙色细犬牵了出来。

“这是沧州选上来的好种,都是训练好的,绝对忠诚乖顺。”

柳姒瞧那细犬,看着聪明伶俐,确是她想找的:“那就这个吧,它可有名字?”

管事答道:“只等公主赐名。”

柳姒沉吟:“便叫大点吧。”

一大一点为犬;这细犬如何也养不胖,取这个名字可不是正正好。

得了新宠,翌日柳姒便特地趁孙启鸣在府中时,带了大点过去。

刚入后院,那只名曰“天宝”的獢獢犬像是特地等着她一般,冲了上来。

只是这次不同,柳姒手中还牵了个大点,大点反应极快,眼见獢獢窜出来,便立马上前将它压制在身下。

许是同类气息更有威慑力,獢獢犬这次连吠叫声也无,就躺在大点身下翻出肚皮对着它,尾巴猛摇。

大点没得到柳姒命令便不会张口咬东西,因此只是凭着气势征服这种还未成年的獢獢幼崽。

獢獢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大点不咬它,便起身讨好地舔着大点的毛发。

跟在柳姒身后的孙启鸣见状脸都气青了。

偏偏柳姒还蹲下摸摸獢獢的脑袋,笑着对他说道:“国公养了条好狗啊,真是乖巧。”

自家爱宠被别人的爱宠彻底压制,好面子的孙启鸣只觉脸都丢尽了,可柳姒身份摆在那儿,他又不好发作,只能将气受下。

偏偏柳姒不止这一次,往后来荣国公府,次次都要带上大点,孙启鸣次次都能看见獢獢犬讨好大点的场景。

俨然是将它当作了自己的大哥。

而孙启鸣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眼见自己目的达到,柳姒便不再来,只将一张方子交给了孙悦怀。

-

得了空,柳姒去三清观后山祭拜乔珠,下山时依旧在清溪旁遇见了垂钓的王季禾。

前些日子大雪封山,王季禾就歇息了几日;直到官道清出来,山中雪化,王季禾便马不停蹄地又来了。

她抬眸见到提着手篮的柳姒,笑道:“六娘,许久不见!”

柳姒侧了头看她鱼篓:“今日收获如何?”

王季禾憾然摇头:“一尾也无。”

柳姒安慰:“许是天冷,连鱼儿也懒得出来。”

言罢,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转头去看,来者还是个柳姒认得的。

正是上次在灵山见过的大理寺录事——宋明洛。

他见到柳姒正准备行礼,一旁的王季禾看清他后愤然道:“怎么又是你!”

宋明洛一头雾水:“你是?”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小娘子。

“你竟然不认识我?”王季禾更气了,“去岁二月你是不是去过城外的大河边?”

宋明洛努力回想,突然灵光一闪:“哦!原来是你啊!”

当时他见一个小娘子在河边钓鱼,大鱼上钩却因力气太小扯不上来,于是他便上前搭了把手。

他以为王季禾是要感谢他,于是羞涩地挠挠脑袋:“你是想谢我上次帮过你吗?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哪知王季禾生气道:“什么谢你!要不是你,我那条大鱼哪儿会掉回河中!”

她扬手比划着,语速极快:“那条鱼我只看着便知至少就有二十斤,要不是你帮倒忙,我那鱼怎会白白没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十分气愤,其中细节时过一年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可见印象之深刻。

能不深刻嘛!

她钓了几年的鱼才钓上来那么大一条,结果说没就没了,若是有些心智脆弱的,午夜梦回一想到此事都会惊醒过来。

宋明洛没料到她是这个意思,讪讪一笑:“当时手滑了。”

谁让那鱼滑不留手,摆动的力道又大得很。

手滑?

王季禾听他这敷衍的理由,心中更是记上了一笔。

一旁看了个全部的柳姒倒觉得有趣,平时见王季禾对凡事都乐观得很,就算她兄长王季康被贬黔州,也不见她有多忧虑。

本以为她事事看得开,没想到只是遇上的事不同。

王季禾虽看宋明洛不顺眼,但也没多刁难,只轻哼一声,转了头又自顾自钓鱼。

宋明洛自觉尴尬,便先开了话匣:“听说前几日荣国公被恶犬咬伤了。”

这话引起柳姒的兴趣:“好端端的,怎会被恶犬咬伤?”

其中缘由宋明洛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荣国公嫌他原本那只獢獢犬太过温顺,于是想再挑只威猛的来养,谁知选的时候,其中一只烈犬发了性,将国公的腿连皮带肉给咬下好大一块。”

他想起那画面,生生打了个寒颤。

王季禾疑惑:“这些烈犬不都是要驯服后才会供人挑选吗?怎会突然发了性?”

听她一问,宋明洛环顾四周,见没人后才低声说道:“我听说那只狗本就是得了病的,不知是否下头人疏忽,将其混了进去,所以才会突然咬伤国公。”

接着他又道:“当时孙大娘子也在,幸好有她当场将那恶狗给擒住扣下,不然肯定会伤到更多人;听说国公怕染上恐水症,进宫请了太医署令入府医治,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正说话间,一尾鱼上钩,王季禾将鱼从钩上取下放进鱼篓递给柳姒:“六娘拿回去吃吧。”

柳姒摇头拒绝。

她之前陪王季禾钓鱼吃了不少,也是吃腻了。

见她拒绝,王季禾转眸瞧了瞧杵在一旁的宋明洛,颇为嫌弃道:“喏,你拿去吧。”

宋明洛也是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如今只吃素。”

柳姒疑惑:“你如今怎改吃素了?”

她当时在梁州时也未曾听说过有这等事。

闻言,宋明洛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胃腹中隐隐翻滚,艰难回道:“公主你知道的,当时灵山……”

说到一半他就止住了,他是真怕等会儿会当着她俩的面吐出来。

柳姒恍然大悟。

当初灵山上那些灵鹿肉都是失踪孩童的,而当时赐膳时除了柳姒与谢晏,其他人都吃过灵肉。

宋明洛在大理寺当差,即便当时谢晏没告诉他,后来整理案卷时他也会知道。

约莫是知道自己吃的灵肉到底是什么后,从此看见肉类便会想到那段并不美好的记忆。

所以干脆改吃素了。

今日他来三清观,也是因为这几个月他一直心中难安,所以时常来烧香祈福。

见他脸色难看,柳姒哭笑不得,但心中却也理解,于是宽慰道:“也是难为你了。”

闻言,宋明洛正色:“都是为了百姓,我可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