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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公府在兴化坊,临近午时柳姒从马车上下来,略略扫了一眼,荣国公并不在,府门前只有孙家两姐妹领着下人恭候。

孙悦怀带着幼妹行礼:“怀淑公主万福。”

柳姒亲热地上前牵住她的手:“悦娘这是做什么,我说过凭你我二人的关系不必行礼。”

她这话府门前的所有仆从都听得一清二楚,俱是疑惑:自家大娘子何时同怀淑公主这般要好了?

孙悦怀是聪明人,只愣一瞬就回挽住柳姒的胳膊:“午膳已备好,公主快随我进去吧。”

一行人行至后院,突然间一道白色身影从道边的草丛中窜出,朝柳姒扑来。

平意连忙挡在她身前,朝那白影狠狠踢去:“保护公主!”

护卫听令,拔了剑就要砍杀白影,柳姒看清白影是什么后出声阻止:“等等!”

只见那白影因被平意踢了一脚后,惨叫一声摔在地上,毛茸茸的身躯一滚,立马翻身四肢着地戒备着向柳姒龇牙。

而后猛吠两声:“汪汪!”

柳姒看着地上的獢獢犬轻笑:“好可爱的獢獢,是谁养的?”

一个国公府的仆从跑上前来道:“回贵主,这獢獢是国公爷养的,奴不小心让它冲撞了贵主,奴该死!”

柳姒看了眼身躯矮小,却气势汹汹的獢獢,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仆从答道:“天宝。”

“天宝……”这名字在柳姒齿间滚过一圈,“荣国公很喜欢它?”

“是。”

一旁的孙悦怀解释:“阿耶喜欢犬类,这种白色獢獢极为难得,因此阿耶很是喜爱,国公府各处都许它去。”

“是吗?”柳姒转头问那仆从,“你身上可带了它往日吃的零嘴?”

“带了带了!”仆从从袖中掏出一块布帕,打开奉到柳姒身前。

柳姒随手拿起一块肉干走到离獢獢三步远的地方,温声唤道:“天宝。”

獢獢犬似乎不明白这陌生人为何知道它的名字,止了叫声,歪头疑惑地看着她。

柳姒蹲身,将肉干在獢獢眼前扬了扬:“想吃么?”

见到她手中的肉干后,獢獢犬先迟疑地凑近闻了闻,后又试探般舔了舔,发现是自己常吃的零嘴后,卸下方才的戒备,对着柳姒猛摇尾巴。

柳姒将肉干喂给它,抬手摸摸它柔软的皮毛,纤细的手指又挠挠它下巴,表扬道:“听话的乖狗狗。”

待一行人入正堂,孙悦怀的后母游氏方匆匆赶来:“妾身游氏见过怀淑公主,公主万福。”

柳姒闻言,细细打量着孙悦怀这个后母,瞧着温婉可人,与她想象中的模样倒是大相径庭。

她道:“起来吧。”

“谢公主。”

游氏起身后,脸上带着笑意对候在柳姒身侧的孙悦怀道:“大娘,你怎也不告诉我一声公主要来?害我未曾远迎失了礼节。”

接着她对柳姒又一欠身:“大娘年纪小顾事难免不周全,还望公主不要计较。”

这话是在告诉柳姒,她来迟并非刻意,而是孙悦怀故意不提前告知她。

柳姒听出她话中之意,不动声色地瞧了孙悦怀一眼,却见她也不否认,只垂眸而立。

当即明白了孙悦怀邀她来此的目的。

于是柳姒也不理游氏,只对着孙悦怀招手:“悦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坐?”

全然被忽视的游氏脸上笑容僵住,她未得柳姒之令便不能起身,只能维持着方才欠身的姿势。

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今日柳姒用饭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直到半蹲着的游氏身子摇晃,眼前发晕。

柳姒才慢条斯理地拿了帕巾擦嘴漱口,待见到仍旧行礼动作的游氏后语气惊讶:“咦,游夫人怎还在此处?”

她侧首对身旁的平意责怪道:“你也是,怎不提醒我?”

而后才对游氏道:“游夫人快坐。”

游氏的侍婢忙上前将她扶正坐到凳上。

同时心中不忿:自她家娘子嫁到国公府后,还从未受过这种气!

那头的柳姒又道:“游夫人既已见过礼,那便先回去吧,我同悦娘还有些体己话要说。”

游氏板凳都还没坐热乎,哪里肯走?

她是荣国公府的主母,有贵客来她自是要招待的,哪里轮得到孙悦怀这个小辈占了她的差?

于是她想借口留下:“妾身……”

可刚说两个字,便被柳姒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那眼神随意又有威慑力,只一眼便让人心中漫起一层寒意。

将说出的话一转,她道:“妾身先告退了。”

等游氏一瘸一拐地被人扶出去后,孙悦怀屏退左右,走到柳姒身前直直跪了下去。

“妾身不得已利用了公主,但求公主责罚。”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

“你很诚实,也很聪明。”柳姒低头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孙悦怀:“可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孙悦怀邀她入府,又刻意选了荣国公不在的时候,并且不提前告知游氏,就是想借柳姒的威势打压游氏。

因为孙悦怀知道,为了荣国公手里的兵权,柳姒一定会帮她。

孙悦怀解释:“若要彻底掌握孙家,游氏是一大阻碍,而只要孙启鸣不死,这阻碍就永远存在。”

柳姒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问她:“若孙启鸣不在了,你可有把握掌控整个孙家?”

孙悦怀沉默半晌,抬头直视她:“有。”

游氏生的儿子不过五岁,还是个幼稚孩童,即便孙启鸣死了,小小幼子如何主事?

况且她另有办法令人信服。

“好。”柳姒站起身离开正堂,“既如此,我便等你的好消息。”

她的话随风飘入孙悦怀耳中,令她心中一定。

夜晚的荣国公府格外热闹。

孙悦怀跪在孙启鸣的屋外,屋内是游氏娇柔妩媚的哭声。

“呜呜呜……夫君,妾身今日真是受尽了委屈,若不是大娘故意不告诉妾身怀淑公主要来,妾身又怎会因失礼而被公主惩罚。”

她的话透过窗棂传至屋外,孙悦怀面无表情地听在耳中,类似的情景这五年来她经历过不少,早习惯了。

屋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孙启鸣和游氏的身影从屋内走出来。

孙启鸣阴沉着一张脸,沉声道:“孽障,还不快给你母亲道歉!”

孙悦怀闻言沉默。

游氏倚在孙启鸣怀中,见状埋入他胸膛低泣道:“夫君你不要怪大娘,她还小,不认我这个后母也是常事,妾身只要能常伴夫君身边就满足了;妾身只是担心你气坏了身子。”

一边说着,游氏一边轻轻顺着孙启鸣的胸口。

她的长相其实并非美人,但说起话来柔情似水,又娇又媚,偏偏孙启鸣就吃她这套。

不然当初也不会在结发妻子刚亡一月就要接她入府。

见孙悦怀不照做,孙启鸣自觉一家之主的颜面有损,加上游氏又在一旁拱火,于是怒声道:“拿家法来!”

直到仆从拿了绑着红绳的带刺藤条,孙悦怀才开口道:“大人只怕不能动家法。”

孙启鸣一哼:“我是你老子,如何动不得?”

孙悦怀冷声:“怀淑公主今日离开时,曾言她后日还要再来。若见我受伤,定会以为是大人不满公主今日责罚后娘子,心中怨怼,所以才对我动了家法。”

孙启鸣亦冷笑:“你当我傻不成?你何时同怀淑公主关系要好了?就算见到又怎样?难不成她还要替你出气?”

一旁的管事听这话后,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上前在孙启鸣耳边说了两句。

孙启鸣听完皱眉:“当真?”

管事点点头:“奴今日在府门前亲眼所见。”

怀淑公主对大娘子态度亲昵,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孙启鸣犹疑地看向自己这个长女。

若是从前那个怀淑公主,他听听也只当笑话,毕竟无权无势有什么好忌惮的。

可如今的怀淑公主不一样了。

他权衡利弊半晌,最终道:“这回便饶你一次,你自去祠堂跪一夜罢!”

说完就揽着游氏进屋,而游氏则不甘地瞥了孙悦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