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总算没事了。”邢璐看着路过那几个小伙子远去的背影,舒了一口气,对温晴说,“我就想不通了,四厂效益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这些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就不肯出去闯一闯呢?”
“也许是因为没学历吧,”温晴想了半天,替老乡们找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四厂再怎么说也是国企,在这里上班起码稳定,有面子。”
“面子能值几个钱?”邢璐笑了笑,神情很是不屑,“人啊,一旦穷了,都不用别人说,腰板儿自己就变软了,这年头时时处处都离不开钱,没了钱寸步难行了都,还谈什么面子?可笑!”
温晴讪讪地说:“只要不偷不抢,靠劳动赚来的钱,用起来总归是理直气壮的。就算为了钱突破底线,什么事儿都肯做,也未必就能赚到钱,如果钱的来路不正,也未必有机会享受,说不定结局更可怜。”
邢璐从后视镜里瞅她一眼,叹口气说:“你学电子可惜了。”
“为什么?”温晴问。
“你该学政治,进党校,专做思想政治工作,尤其是给社会上的漂亮女青年们,好好上一课!”邢璐斩钉截铁地说。
“您就别消遣我了。”温晴说,“我听高中老师说过,能进党校的都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我这种情况最适合学工科,好找工作。”
邢璐忍不住吃吃笑道:“我天真的好妹妹,有了宋总,你什么工作找不到?如果没后台,你就算学了工科,最多也就找个大厂搬砖的活儿,忙的连结婚生育都费劲,还要防着35岁裁员。”
被邢璐一顿抢白,温晴不知说什么好了,索性什么都不说,只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她不是不知道就业艰难,但f大的招牌还是带给她很大希望,就算本科就业层次一般,那就再读个研,她就不信,认真努力的人还能吃不上饭了。
邢璐没听见她回应,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喂,你可别跟宋总告状哦,我可惹不起你啊公主。”
温晴噗嗤一笑:“谁是公主?我跟宋景深又告哪门子状?他找你来陪我,我老老实实配合过去就行了,才不想闹幺蛾子,浪费所有人精力。”
“你是真没有宋总女人的自觉啊。”邢璐感慨道,“也对,你是政委嘛,怎么可以委身资本家?不办他就不错了。”
温晴又被逗笑了,可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宋维铭,笑容瞬间凝固。
“我真能办他倒好了……”她自言自语道,“就怕没办成反倒把自己折进去。”
“打不过就加入,多简单的事儿。”邢璐把车子开上大路,心情畅快了许多,“我要是你,早就乘着宋总的起飞了,才不会左思右想,耽误时间……”
邢璐后面说的话,温晴并没听进去,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琢磨万一跟宋维铭的合作失败,她该如何收场。
其实,她是没资格选择收场方式的人,宋家随便一个人都能决定她的命运,就连顾佳也有敲边鼓的权利,唯独她,只能像案板上的鱼,寄望于对方微弱渺茫的同情心。
那么,如果宋景深知道她背叛了他,会不会念在旧情的份上,饶她一回呢?
温晴不由地想起他的脸,深邃轮廓下低垂的眼眸、滴落的汗水,浸满荷尔蒙激荡中压抑的情欲。
他对她动过情,她知道,可除了那片刻的激情,再没有实实在在的东西留下。她跟他之间就是露水情缘,不必等太阳出来,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消失了,无影无踪,像压根就没发生过。
更何况,再大的情分也赢不过利益,他连亲生父亲的台都拆,更别提她这个露水情人。
温晴叹息一声:她最渴望平静的生活,可眼下想要长久的平静,却不得不豪赌一把,而赌赢的概率实在难讲,赌输的结局却是可以预见的惨烈。
可她心里却有个声音不停叫嚣着:去赌!去赌!
宁可粉身碎骨,也不能把命运交给宋景深。赌一个男人的心性,才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那跟坐以待毙没区别,还不如放手一搏,就算失败又怎样呢?
她的学籍还在,还可以读书,等她顺利毕业,没人能只手遮天到让她找不到工作吧,大不了就离开江城,去不入流的公司找个糊口的岗位,能摆脱宋家这一切,就足够了!
“想什么呢?这么郑重。”前排传来邢璐的声音,把温晴拽回现实。
“你在参禅还是运气?板着小脸儿一动不动的,还怪严肃的。”邢璐说。
“没有吧。”温晴作势摸摸自己的脸,“我就走了一会儿神,就被你发现了,我在你面前就是透明的,一点儿想法都藏不住。”
“是吗?我这么厉害啊。”邢璐笑笑,不置可否,“那你可要把心里话都告诉我哦,不然,万一我跟宋总汇报的时候,产生点儿误会……”
“汇报?”温晴心里一阵紧张,“汇报什么?”
“当然是你的身体状况了,”邢璐说,“还有精神状况,心情好不好,吃了几碗饭,心里有没有他这个人……”
听她越说越离谱,温晴忍不住说:“您是医生还是媒婆啊,我心里有没有他,跟病情有关系吗?”
“跟你没关系,跟我有关系,一旦你心里有了宋总,宋总一高兴,兴许就赏我一家公司呢,那我不就弯道超车了?”邢璐一脸神往地说。
“这是走捷径啊,不可靠的。”温晴说,“公司还是自己一路经营过来的,才有感情,有意思。他给你的,不一定适合你。”
邢璐叹为观止:“忘了您是政委,一时忘形,您别当真。”
就这么一路闲扯着,奥迪A6缓缓穿过半个街区,驶入一家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这家超市好像是新开的吧,我怎么没印象呢?你以前来过吗?”邢璐一边开车绕行在停车场里找车位,一边问温晴。
“我也没有印象。我很少离开四厂这么远买东西。”温晴说。
“导航说是本地最大商超,还是逛逛看,应该不会差。”
说话间,邢璐找到车位,一把停进去,然后整装下车,拉着温晴往电梯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