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有人顿悟得道,有人格物得道,有人不识字而懂得道,有人饱读诗书而得道。其实道理都是很简单的,只是你有没有去想过而已,就拿这个简单地做菜来说吧。
放什么样的佐料,什么时候放这就会导致出品之后的天差地别。比如说做羊汤的时候不能放花椒八角,等到高汤熬成了,最后再添加佐料。再比如说炒一道菜,油要几成热?什么时间放葱姜蒜,油盐酱醋在不同的化学反应之下就会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得到不同的结果。
当然这其中也有另外一个道理,那就是混沌理论。虽说做菜过程千差万别,可是出品的菜总体还是差不多的名字。这是不是就是古人常说的难得糊涂?如果是专业的厨师,什么时间放什么佐料,要达到什么样的火候这来不得半点马虎,因为你就是吃这碗饭的。但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稀里糊涂可甜可咸,做成一道掺杂着混沌的家常菜。
细想起来,这可能就是人生的意义。家庭之外术业有专攻,应该表现出专业性。回到家的时候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里糊涂。记得唐朝有位皇帝曾经说过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人生就是这样该清醒的时候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该装糊涂的时候来不得半点较真。
杨摩西还是懂的这样的道理的。
日本人在范大成的建议之下,采取了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战略。通过一点一点的蚕食,不断地缩小抗日武装力量的控制范围。本身抗日武装控制的区域就是一些偏远乡村,人口稀少不说,土地也以旱田为主。自古以来建立城镇的第一要素就是解决用水问题。
草原上的牧民是逐水草而居,平原上的农民也是同样的道理,也是尽量靠近河流。但是时日久了以后,人口增加就有了利益冲突,有人为了逃避战乱就远离水源地到了贫瘠的地方。杨摩西所控制的区域以旱田为主,像王家庄这种能够解决水源问题的地方又面临着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海啸问题。虽说海啸不是每年都有,可是一旦海啸涌上来的时候,积攒多年的产业就付之东流了。这也是王家庄村民盖房子的时候总喜欢不断抬高地基的原因,据说清朝末年的时候发过一次海水,据王家庄的老人讲水到了齐腰深的位置。鉴于讲述这件事的老太太是个小脚老太太,身高也就在一米五上下,目测应该不会超过一米五,这样说起来王家庄那次海啸应该有一米来深。
范大成也了解这样的历史,就发动老百姓搬迁。因为县城周边这些年屡遭兵灾,已经是十室九空的局面。孤零零的一座县城杵在那里。范大成就盘算着把这些撂荒的土地给利用起来,许诺凡是搬迁过来的农民,至少一人可以分得五亩水田,至于住宅问题,范大成许诺县城东面的树林可以就地选材,自己弄回去做檩条。其实老百姓那个年月盖房子花不了几个钱,主要花钱的地方就是房梁檩子这些东西。
老百姓盖房子是先和泥,这些泥掺杂着大量的茅草,然后村里的壮劳力就用这些掺杂着草的泥土,用叉子拍打出房屋的框架。到了一定高度之后,再用自己制作的土坯,有条件的起个屋脊使用房梁,没条件的就弄点檩条凑合凑合,那个年月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会制作房顶防雨的帘布,就是用蒲草或者芦苇制作的。总之就是就地取材,到田间地头到河里去找这些建房子的材料。除了那几根木料,其他的都是自己捡来的,范大成承诺大家可以刨树解决木材问题,这下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当然农民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看到那些已经没人住的房子,就偷偷的把房上的木料给取下来用,范大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发布移民政策以后大概半年的光景,县城周边又住满了乡民。中国人搞种植就是刻在基因里的,很快县城里面的瓜果蔬菜开始多起来了。县城又重现了往日的繁荣。
有人开心就一定有人难过,按道理讲县城繁荣了,大家都应该高兴才对,可是这件事对于杨摩西来说,就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坏事,这可能是要自己老命的一步棋。杨摩西没办法只好找柳二娘商量对策。
“现在咱们控制区域内人口流失大概有多少?”
“唉,保守来说走了得有一半。”
“也就是说今年征粮至少少一半了?”
“差不多的意思吧。可是老百姓要走咱也拦不住啊。”
“要我我也走。你想想啊,种旱田靠天吃饭,一亩地打不了一百来斤粮食,水田就不一样了,只要不偷懒打个四五百斤很轻松,要是年景好弄个千八百斤都有可能。再早以前,能在县城附近留下来的,都是家大业大的主。守着这些水田就能过上好日子。咱们这里的人都是哪里来的?不就是从县城逃荒过来的居多?为啥要逃荒?就是因为县城那里的耕地好,老百姓就不停的生孩子,孩子多了咋办?咱们这个地方是长子继承家业,长子拿走家里耕地的八成,剩下的几个兄弟分那两成。最开始的时候还好,土地少勉强能活,可是日子久了经过几代之后,认识越来越多,长子长孙那些嫡系亲属还能好好活着,那些旁支们就惨了,卖了地换钱,然后给人当长工。后来发现长工也用不了那么多,没有土地不说,还没有工作,也没有混口饭吃的手艺,怎么办?只能到那些以前看不上的地方开荒,因为是无主之地,产量不够就靠亩数来凑。”
“谁说不是呢。我听我爹讲,我们祖上就是县城柳家窝棚的,传了五六代之后,到我爷爷那里就没了地了。我爷爷因为跟村里的大地主关系远,人家不愿意雇佣他当长工。没办法我爷爷就落草为寇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能想到乡下的人还能这么轻易的回到县城?”
“听说范大成收税可是挺重的。咱们是十税一,范大成定的是五税一。”
“有账不怕算。你这样想啊,在咱们这里一个人有十亩地一年算两千斤粮食,给咱们二百斤,自己还剩下一千八百斤。到了县城有五亩地,一年收成大概是两千五百斤,交给范大成五百斤,自己还剩下两千斤。最可怕的不是这个,可怕的是咱们这里是靠天吃饭,一亩地最多也就是二百斤。县城的地就不一样了,水利条件好,一亩地产个五百来斤玩一样。如此算下来还是县城合适啊。”
“去种田的是合适了。可是咱们咋整啊?”
“我想了个办法,就是让山寨里的弟兄们去种田,咱们给他们算二十税一。咱们养不起这么多人,就得精兵简政,就得裁员。那些走了的乡民肯定剩下大量撂荒的土地,咱们捡起来接着种。”
“话是这么说,山寨里的弟兄们,打家劫舍的日子过惯了。恐怕受不了这份苦。再就是他们也不懂种地啊,摆弄刀枪棍棒可能是个好手,要是下田种地就是个废物。”
“我知道肯定有困难。可是现在到了这步田地了,不这么干,就得挨饿。咱们不生产自救,不用日本人打过来,咱们自己就得乱了套。要不这样,让弟兄们去投靠日本人?这样也能解决吃饭问题。”
“你这不是胡闹吗?咱们怎么能开这个口子呢?这个口子一开的话,日子稍微不好过了就投降了,那还跟日本人打个屁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想个办法出来啊?”
“你说咱们去打日本人抢他们的怎样?”
“你觉得呢?”
“咱们又不是没干过,上次抢回来的粮食就解决了大问题。”
“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你想想咱们有没有重武器?有没有攻城的武器?”
“要重武器干什么?”
“范大成不是个草包,你看他傻乎乎的修碉堡建炮楼。可是你想想看,如果咱们去打炮楼的话,拿啥打?咱们的轻机枪应该还有三挺,手榴弹还有个二百来个。手榴弹如果扔不到炮楼里面去,在外面就是挠痒痒,跟摔炮差不多的动静。别想着从射击口扔进去,咱们没有那么牛逼的人,拿手榴弹当飞镖一样用,手榴弹扔的是抛物线,扔进去的概率基本为零。要是敌人贵所在炮楼里面怎么办?据说炮楼里面的食物储备最起码够用一个月。咱们跟他耗一个月?先不说咱们这一个月的补给怎么解决,咱们要是这么打,就成了围点打援了。日本人在外面对咱们来个反包围,咱们都得报销。”
“范大成这一招真够毒的,看起来不聪明,细想起来这是准备把咱们连根拔起啊。”
“说的就是,这似乎就是曾国藩当年打太平天国时候的战略,结硬寨打呆仗。慢慢的把包围圈给缩小,最后一口吃掉。”
“那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呢?”
“首先咱们要解决吃饭的问题,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大战。咱们要自力更生,生产自救。咱们要自己生产武器,简单地手榴弹和地雷咱们得生产。别计较好不好用,有就比没有强。哪怕是石头的也行。再就是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弟兄们去种田,这个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咱们不坚持的话,这件事儿肯定执行不下去。”
“看来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生产武器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花大虫以前是咱们县里铁匠铺的,有技术。这两天你给安排几个人咱们多花点钱把花大虫以前的伙计们都请过来。有了他们,咱们就能弄点武器出来。再就是听说花家寨祖祖辈辈造烟花爆竹,让他们一块过来研究,好吃好喝好招待,给他们多开点钱。”
“你这都是土法子啊,能行吗?”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也想造三八大盖,也想造小山炮掷弹筒,可是咱们能造的出来吗?现在先要解决的是有没有的问题,好不好的问题先搁置起来。”
“说的也是。可是范大成的炮楼接下来离咱们越来越近了,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这个我想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咱们弄个七人小队,总共弄五个这样的队伍。给他们编成小队,一队二队三队四队五队,五天一个轮回。轮流到附近的炮楼去骚扰,虽说咱们打不进去,但是咱们可以搅的他们鸡犬不宁。让他们休息不好,这五个人也别一起行动,弄点动静就行,哪怕是用土鞭炮也没问题。就是让他们睡不好觉,每天都把神经紧绷起来。你要是在县城里面睡觉我不管,他娘的跑到我的地盘上睡大觉门都没有。”
“你这竟是损招数。”
“没办法啊。我要是有两门山炮我就敢揍他狗日的,谁叫咱没有呢。没有的话就得想没有的办法。这个仗怎么打我不管,绑票打闷棍还是大喇叭喊,愿意用啥招数就用啥招数,只要让那些炮楼里面的人睡不好就行,让他们每天都把精神紧张起来。”
“那今年跟老百姓收税的事咋整?”
“这个时候就别讲什么情面了,该咋收咋收。对了,以前咱们县里种鸦片这事你应该知道。”
“那还不是你们搞的,当年范老爷子发展起来的产业。”
“我觉得咱们有必要继续种植,然后咱们从海上运出去换点物资回来。这样一来可以解决大问题。粮食不但笨重,还不值钱。”
“具体怎么办有没有想法?”
“还得采用范老爷子的老办法,今年先收粮食,明年每家拿出十分之一的土地种植鸦片,咱们收购,当然是低价收购。这样咱们就不用征收老百姓的田租,老百姓还有了额外的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鸦片可不是好东西,种这个东西是不是要遭报应。”
“良心丧于困境,遭不遭报应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就快吃不上饭了,还计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