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凌晨00:00。
洛云图恣意地弹了个响指,不远处的庄园笼罩着昏黄的灯光。
“轰隆!!!”
一声巨响席卷了庄园的一角,随后此起彼伏的连环爆破遍地开花。
推到围墙,掀开屋瓦,珠光宝气付之一炬,洛云图一边大笑一边回头一边溜之大吉。
数十道震怒的气息拔地而起,洛云图能看见那密布的宅邸另一头,两道光阵瞬间展开,如升空的日轮倾吐光焰。
光焰如游龙锁定着洛云图穷追不舍,洛云图加速冲刺几次急转,咆哮的光焰挖穿了一层层大地,横扫了路途中的一切障碍。
“一力破万法,术法生元灵,这种规模和瞬发速度,至少是三个天阶以上的联手之作。”
构建完了反击的道法,洛云图也不再躲闪,幻海王冠转化出海量的灵力,灌注进半神的完美一击,截断了光焰追杀的攻势。
光这一会儿,又有几道气息从城内的其他地方疾驰而来,断掉了一个又一个的退路。
黄泉族真是好大脸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洛云图漫不经心地笑着,一边狂奔一边核验事先准备的一百七十二个后手。
在几天前,所罗门委托了洛云图清除城内的邪教徒,但回过神洛云图发现,自己完全没进展时间倒是所剩无几。
心想,老子和你玩个der。
索性,洛云图就把这个新东家炸了,玩不起有种别玩,咱爽约啦!
现在城内要杀洛云图的天阶已经有十几个了吧,你瞧,急了吧,人所罗门自己都没吭声,这群修行者就急着跳出来献殷勤了。
“在必经之路埋下的陷阱,在其他街区引发的骚乱,用来‘灯下黑’的返回犯罪现场的传送标记……好好好,没给小爷留几个能用的。”
狡兔三窟,能拆的拆、能踩的踩,最后洛云图只剩下强闯一条出路的选择。
直到现在洛云图都感觉分外兴奋,这并不是他一生中最命悬一线的一次,但每每这种时候他都能寻到难得的刺激。
若是所罗门这位天神巅峰出手,洛云图还得紧张一点,但所罗门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他是不在乎呢?还是脱不开身?
糟糕糟糕,有点上头了,先杀几个见见血?
洛云图的速度骤然暴增,早已运转完毕的二十四节气功法点亮了全身经脉,时之秤瞬间张开了一个覆盖50米的领域。
数位埋伏的突袭者的道法尽数粉碎,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撕开一道领域的缺口,可洛云图只是踏着惊雷之步跑出了几人的包围,转头向江水溪岸的奔去。
“傻子才和你们打,略略略~”
洛云图一路踏着溪水穿过桥洞,越来越多的追杀者被他变换莫测的路线绕得晕头转向,跟丢在了半路。
洛云图一路冲一路闯,在全城的追杀中消失无踪,只留下沸沸扬扬的热议。
环城高架桥的桥下,唯一的灯火在午夜营业,魔术师讨了碗热汤对店老板说了声叨扰。
“好了,洛云图那边的行动想必是成功了,所罗门不得不将明面上的仪式往后拖延;
忘仙的行动……不如说出乎预料,那老东西还是那么擅长无理手;
反倒是祟灵教的进度让我感到失望,明明我都大费周章地引他们入局了,进了城却畏首畏尾起来。”
魔术师手指轻点着碗沿,黄泉市的这一夜吵了起来,但这个角落依旧祥和。
洛云图在五十米开外就停了下来,外套搭在肩上,琢磨着这个人此刻出现在这的用意。
玛基珂没有像以往一样穿私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华贵的礼服,像极了一位即将登台演出的魔术师,同时她身上那股危险气质,也不加掩饰的暴露于人前。
“魔术师?”洛云图警惕地上前,依旧看不透这个叫玛基珂的女人,不如说,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让人从生理上抵触与她的接触。
“我还以为你要花更多的时间才会想和我见面呢,怎样,决定好了么?”
洛云图皱了皱眉,扫了眼周围,店老板的眼中带着些许敌视,似乎正打算翻找什么……哦,是找枪啊。
黄泉族的民风真的是彪悍,深更半夜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第一反应不是举报而是“私了”。
洛云图哭笑不得地点了碗馄饨,到玛基珂的对面坐下,一副稀里糊涂地问:“你指什么?”
魔术师玛基珂,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副纸牌,把玩了起来,“你在找一位优秀的仪式法师,怎样,我算得可准?”
“优秀的仪式法师?哪?”洛云图眨巴着眼睛,也不否定。
魔术师哼哧地笑了一声,“仪式法师的好苗子都在亵渎神途,你怕是找不到了。”
“也不尽然。”洛云图挑挑眉,心里将某个名字拉了出来。
“总归会的。”魔术师咬着嘴唇的笑意,仿佛将洛云图拦在心灵外的障壁看了个通透,“几十个世纪前的人们也满心这么以为,可最终只是造就了歌伦比娅那样的怪胎,这就是现实,虚构神途是为那些崇高位格的赐福者造设的,一切蚍蜉最终只会在这条路上偏向疯狂,早晚的事。”
原本洛云图只是随口一提,他自己都没想到魔术师能倒出这么多东西,这个人比洛云图想的还要知道的多。
“那个‘歌伦比娅’,是怎么回事?”洛云图有些不镇定地问。
“你感兴趣?”魔术师一边洗着牌一边说,“她是一个天才,在那个虚构神途盛行的时代,她同时斩获了每一项艺术领域的至高荣耀,可就在她距离这条道路的顶点——身负「此世」的盛名——仅有一步之遥时,她偏斜了,干了件极其狂信徒的事,你应该能猜的到。”
魔术师的手掌一抖,一张纸牌掉落,上面有着精美的图画,一位歌者在演唱、一位画家在挥笔、一位舞者提裙谢幕,牌面底端用晦涩的文字表明了名字,这是塔罗牌中的「恋人」。
“她把所有的仪式师给献祭了?”
“哈,”魔术师似乎被洛云图的点子给幽默道,微微摇头,将那张「恋人」收起,“不是,但也差不多了,她让那个时代化为了泡沫,从锚定时序的事象中抹除,造了一场「大功业」。”
“她登神了?”
“不知道,反正她是把丑角引进元初的罪魁祸首无疑了。”
提到丑角,洛云图觉得自己或多或少猜到了部分事实了,想必那场献祭「此世」的「大功业」是被丑角给窃取了。
魔术师说完这句话,停下来观察洛云图的反应。
洛云图才意识到,自己在听到丑角时表现的太平淡了,光这样就能透露出很多信息。
魔术师只是毫不在乎的一笑,“仪式是很宽泛的一个概念,一日三餐、日出月落、节日庆典,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掺杂着「仪式」,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被镌刻进仪式,成为永恒不朽的记录,我们后人摸索着「仪式」上的每一道划痕,就如同再次亲历那些伟业。”
“怎样,一点我在制作这些纸牌时读取到的闲碎小事,还合你胃口?”魔术师不时抬头赏玩洛云图克制各种表现的窘迫,不时又洗几遍牌,“不同的神途有各自获取秘辛的手段,譬如神通者借助事象之树、学者叩问「真理」,我们亵渎神途的方法,还是玄之又玄了许多。”
魔术师又洗出了一张牌,低头看了眼牌面,一位身穿旅行服饰的无脸人站在原野和山丘之间,“「愚者」,寓意旅途的开始,也代表永远不停下旅行、居无定所,和你的神通未来身很般配不是?”
洛云图的眉头一皱,这亵渎神途也太bug的吧,连自己神通的名字都知道了,一个神通名字可是直接与神通的作用相关联的。
“我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找上我?”洛云图环抱着双手问。
“不是我找上了你,而是你找上了我,”魔术师脱下魔术帽按在胸口,“不如说,这就是命运。”
洛云图自然不信这人的鬼扯,仔细考量,如果非要找一个亵渎神途的合作者才能更好的解决罗生门的麻烦,洛云图觉得自己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
然而这个魔术师究竟藏了多少居心叵测,与虎谋皮,洛云图不得不慎之又慎。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存放在机械屋打字机有什么特异之处?”
“哦~你看不出?”
洛云图与玛基珂的视线交锋了许久,魔术师才缓缓排出了三张塔罗牌,摊手示意洛云图随意选一张。
洛云图用神识反复探查,然而这些塔罗牌中似乎也藏着很大的玄妙,杜绝了一切窥视,洛云图猜测,玄妙的的并非纸牌本身,这位玛基珂似乎用某种法术将历史中某些极具象征意义的人与仪式镌刻进了牌面中,按亵渎神途的疯狂性子,里面涉及某些至上者的隐秘都说不定。
洛云图随意地翻开中间一张,猩红的满月轮转而出,是代表神秘与幻象的「月亮」。
“解释解释?”洛云图说。
魔术师没有搭话,只是倍感有趣地揭开了其余两张,分别是「命运之轮」与「死神」。
她摇摇头,比了个噤声。
故弄玄虚,洛云图心中腹诽。
魔术师捡回所有塔罗牌,从一只手落到另一只手,一张张清数了过去,拉开大衣收好,“能和你这样平心气和地聊天真是太好了,我们两个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擦肩而过,大概就只有刀柄相向了。”
“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不近人情。”
“你当年闯荡的时候,屠屠了多少异教心里没数,这一代的狂信徒都避着洛云图的名字走。”
“不只是异教,神盟的教堂里我也放过火。”
洛云图心想,好呀,难怪我这些天连亵渎神途的尾巴都抓不到,原来是打窝过火了啊。
“那你现在,考虑和我合作了么?”玛基珂眯着眼,用洛云图理解不了的愉悦语气问。
洛云图摆摆头,“我还是无法信任你。”
玛基珂沉吟思索,眼珠子又一转,说:“你知道,对于一个赌徒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运气……和千术。”洛云图诧异的看了眼魔术师,亵渎神途还真是人人赌狗。
“都不对,没人能保证自己一直好运,也没有绝对无法被拆穿的千术,说到底你那种觉得依赖出千就能制胜的观念只是你被凡人的赌场局限了,人生何处没有赌博,譬如现在,你在和我赌信任、我在和你赌信任,我们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魔术师顿了顿,意味深长的开口,“那么真正关键的,就是绝对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想要什么,人无软肋,战无不胜。”
洛云图品味片刻,答复:“你说服我了。”
“合作愉快。”
魔术师伸手,洛云图将它拍下。
“总有一天,魔术师,你会死在自己的算计中。”
“魔术师从不死于幕后,我必将在舞台上谢幕,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