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伍拾明依旧还不曾回来。
她掌灯看了许久的书,直到困意上来,方才入睡。
元宵节当日,伍记开满了城中的大小铺子。
一夜之间,伍拾明就成了炙手可热大商人,不少商人纷纷上门求见。
商人重利,会服伍拾明也不单单只因为伍拾明家底殷实。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人脉。
没有人脉,你在京城开一间铺子,不麻烦。
可若是开这么多铺子,背后必然有大官在撑腰。
那些商户明面上想着讨好伍拾明,实则是想知道伍拾明的背后究竟是谁。
只不过,对于这些,许愿统统不知。
她每日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温书。
吃过饭以后,继续温书,一直到晚上歌舒幸过来。
歌舒幸会送账过来给许愿。
一方面是核实账单,一方面是表明自己的心思。
所以,许愿每日的任务就又多了一件事。
每日同账本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承王府的密信。
信中大概内容,都是京城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诸如那一日她被刺杀,大理寺受审,宋家推了几个流寇出来顶罪。
许愿早猜到了,也不甚在意,但今日的信封格外的不同。
陈山交给她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话:“三爷交代了,阅后即焚。”
这么重视的模样,许愿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了起来。
迫不及待的拆完信以后,她看见上面的内容,心蓦然一沉。
把信烧毁以后,她推开门出去,想去太子府,又觉不好,来回几次后,又退回了屋内。
与此同时,院门外面,马车缓缓停下。
成欢捧着木匣子下了马车,命人敲门。
敲门声打断了许愿的思考。
她回神去开门,见到是成欢时,扬起笑容道:“成欢大人,你怎么来了?”
“殿下说明日文华宫就要开学了,特意让奴婢送来文房四宝,免得许公子被人看轻了去。”
成欢挥了挥手,几个婢女鱼贯而入,将书籍与文具一一放了进去。
“太子殿下有心了。”许愿颔首。
“可不是嘛,殿下可从未如此关心过一个人。”
成欢说罢,又和蔼笑道:“殿下另有一事,请许公子去太子府相商。”
许愿想到信上所写的内容,颔首道:“好。”
——
太子府内,绿植盎然。
成欢带着许愿直接去了书房,而后闭门出去。
北元正在下棋,听见动静,头也不抬,直接道:“来的正好,过来手谈一局。”
“是。”
许愿应下后,坐在北元对面。
棋盘上,一黑一白,厮杀正烈。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方才分出输赢来。
北元的目光未从棋盘上收回,放下黑子道:“你果然与旁人不一样,孤棋艺不佳,却偏爱此道,其他人与孤下棋,顾及孤的身份,总是谦让,让孤赢了去,你却不同,从一开始到最后,杀了孤一个片甲不留啊。”
许愿放下棋子,起身道:“太子见谅,许愿心性刚直,不愿作伪,太子若是不喜,许愿下次认输便是。”
北元到底是想输想赢,许愿并不知晓。
但她明白,北元是看重她的才华,若她与其他人一样,连下棋都要让着北元,北元也会将她与其他人视作一样。
有时候,人就需要反其道而行之。
“哈哈哈,孤正喜欢你这个性格,所谓君臣之道,便是如此,敢问世上哪一个明君身侧没有一个敢于直谏的大臣?”
北元起身,拍了拍许愿的肩膀,让许愿坐下,而后去到书桌上,取了一个木匣,交给许愿。
“孤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想同你商议,先看看。”
许愿轻轻拉开,见到里面的物件以后,又迅速的合上。
这是兵符。
许愿的反应,北元看在眼里,见她如此,不由笑道:“给你看看,又不是给你,无需大惊小怪。”
许愿定了定神,问道:“太子这是?”
“孤昨日出城踏春,偶然碰到了宋三小姐被人追杀,孤骑马追上,杀了那歹人,却与太子府的小厮失去了联系,城郊路远,天黑又不能赶路,遂只能在外面对付了一夜。”
许愿双手紧紧握住。
这个戏,她已然听过很多次了。
北元语气懊恼,“若非是因为孤迷了路,也不至于让宋三小姐在野外住了一夜,因此,今日宋家的府兵和太子府的侍卫找到孤时,孤立刻就着太子妃去宋府下聘,毕竟是宋家的嫡小姐,可不能因此失了名声。”
许愿唇角微动,不想再与太子逶迤,直言道:“太子究竟想说什么?”
“宋修婧马上嫁入太子府,宋家已是无用,孤要你,尽快除去宋家,届时,这天齐第一大将军的位置,就是你兄长的。”
许愿垂眸,声音也冷了下来:“太子有些高看许愿了。”
北元轻轻敲着桌面,双眸含笑的看着许愿:“可孤知道,你能做到。”
许愿缓缓摇头:“韦沉以会下狱,乃是多方制衡以后的结果,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如何能扳倒手握重兵的太尉?”
“如何扳倒,孤不管,有需要,你尽管开口便是,孤的要求,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兵权。”
北元看着许愿,见许愿还是没有松口的迹象,目光不由凌厉了起来。
他一度都觉得,许愿这个有风骨,也很识趣。
可今夜看来,他似乎是猜错了。
“太子想做成此事,能胜任者不知能有多少,为何一定是我?”
“因为你是受益者,宋家没了,你兄长的仕途才能平步青云,不是吗?”
北元看着许愿,笑容渐淡:“孤也不妨告诉你,只要宋家手中兵权易主,这天下,也就易主了,你从龙有功,届时自然可以封侯拜相,可若是没有,孤也不介意,另寻一人,可孤始终觉得,许卿聪慧,能做那帝师的位置。”
最后几句话,北元话音极轻。
许愿却恍然觉得一阵寒凉。
她一直都知道北元有这个心思,但北元从未袒露过。
今日能告诉她,无非三个原因。
其一,此事已经快成了。
其二,北元将她视为了盟友。
其三,北元笃定了她会照办,且不会泄露此事。
所以……
许愿猛的站起身,看着北元,质问道:“你把我兄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