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固然热闹,可冬季依旧不曾过去。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飘在屋顶上,传出了微弱的响声。
响声之中,又有几道不一样的声音。
北尧听力出众,闻声不免叹气道:“许愿,你这仇家,当真是比本王还要多。”
好不容易有一点与许愿可以独处的机会,次次都能被人搅和了。
北尧心中十分的不畅快。
“怎么了?”许愿不明白北尧在说些什么。
问完这个问题以后,许愿回头看去。
三枚银针自黑夜里射出,直朝她面门而来。
是杀手。
许愿可算明白北尧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下意识躲避,而后一把扇子携着寒风而来,稳稳的挡住了那三枚银针。
北尧收了折扇,负手身后,语气悠闲:“陈山。”
“领命。”陈山应下,提剑便朝刺杀的黑衣人而去。
黑夜里的打斗不小,又被满天的烟花所掩盖。
“你说,这又是谁想杀你?”北尧问。
“京城里敢这样下手,又与我有仇的,大概只有宋家了。”
“哦?你最近又得罪宋家了?”北尧心生疑惑。
许愿与宋家不合,但因其与丞相府的微妙关系,宋家也要维持体面,从未明面上下过死手。
加之后面许愿与北元来往频繁,京城里人人皆知那是太子的谋臣,也不敢打许愿的主意。
若说是因为张越南下剿匪之事,此事已然板上钉钉,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宋家也不至于下如此杀手。
“我与宋家相安无事……”许愿话音一止,一个不好的念头骤然浮起:“不对,是因为宋修婧。”
宋家要除去的人,不止是她。
还有宋修婧。
北尧退婚,宋修婧于宋家而言,没有利用价值,不仅如此,她的生母还是歌舒的公主。
此事虽有可转圜之机,甚至可能成为一大助益,可是谁又能保证不因此事牵扯上一个“卖国通敌”的罪名?
还有便是太子那里。
私盐案虽有“辛三”顶罪,可与歌舒一族“以战养战,昧下军饷”之事,还没有替罪羔羊。
宋家不可控,太子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宋家。
宋天成不会不知。
他要的,是永绝后患。
许愿想到的,北尧也想到了。
他轻轻敲了敲折扇,语气不善:“若是如此,只怕宋修婧已经凶多吉少了。”
许愿抿唇,没有说话。
现实告诉她,宋天成要灭口,必然是同时派出杀手。
宋修婧又在宋府,很容易就能下手。
可直觉又告诉她,宋修婧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出事的。
前世,她可是太子妃啊。
思虑良久,许愿道:“我想去宋府看看。”
“不必去了,以我对宋天成的了解,他既然都派杀手动手了,自然也会处置了宋修婧,便是你现在过去,亦是无济于事。”
宋天成为人狠辣,十几年前能将宋修婧送去乡下庄子,而今为了自保,也能舍弃宋修婧。
毕竟,宋家最不缺的,就是女儿。
“不行,我也得去看看。”
许愿想起过往种种,亦想起了前世的经历,她下定决心道:“若是真的出事了,我也要给歌舒可汗一个交代。”
许愿急匆匆就要去宋府。
北尧忍不住叹气道:“你急什么?宋天成会下手不假,可太子也并不是一个蠢货,今日之事,他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
许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北尧。
“这是什么意思?”
“和韦沉以一样,太子也舍弃了宋家,可宋修婧背后的势力,他不会舍弃的,宋修婧若是宋家女,身份暴露后,不论宋天成如何解释,宋家都会被文官口诛笔伐,而且,宋修婧出生的时间太过于敏感,很难不让人多想。”
北尧说着极慢,见许愿听明白了,便又开口道:“如此一来,何时揭开宋修婧的身份,何时娶妃,至关重要,晚一步,宋修婧就被宋家牵连,早一步,宋天成就可能为了活命而不择手段。”
许愿点了点头道:“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太子选择何时曝光宋修婧的身份,当然,太子还需要保证宋修婧身份暴露之后,还会选择他,所以……”
“所以,太子会救下宋修婧,以此作为交换,与宋家签下婚书。”
许愿皱眉:“可宋修婧想要的,是太子妃。”
齐盛梅虽然命不长矣,但也尚有一段光景。
而且,太子妃逝世,以北元的性格,必然会为其守孝,三年内不娶妻,不纳妾。
宋修婧的目的,不会轻易达成。
“宋修婧想要太子妃之位不假,可她更应该想要活着吧?”
北尧抬眸,看向太尉府的位置,语气平淡:“生死面前,是正妃还是侧妃,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活下来。”
更何况,齐盛梅的情况,朝野上下都清楚。
齐盛梅身体本就不好,加之前段时间小产,恐命不久矣。
若是现在嫁入太子府,太子妃去世以后,极有可能成为正妃。
宋天成先前便是打的这个主意。
“也是。”
虽是如此说,许愿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担忧。
陈山几个人也处理了那一帮黑衣人,擦干净剑回来复命道:“三爷,是太尉府的人,陈河已经将尸体丢去大理寺了,明日会知会孙大人。”
“宋天成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日以后,你和公子覃两个人轮流保护许愿。”
“不用不用。”许愿连连拒绝,“文华宫马上就要开学了,我兄长也要南下剿匪去了,我虽不曾踏入官场,但明眼人也都知晓,我日后前途无量,京城里多是文官,也并非人人都如宋家一般,明日大理寺来衙,加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便是捕风捉影,也会怀疑到宋天成头上,他不敢继续下黑手的。”
“也对。”
北尧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回到了许愿先前说的话里。
“你若是去文华宫,日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就多了。”
许愿以为北尧这是在提醒自己,遂道:“我会与三皇子避嫌的。”
“不必,早就说过了,就是天塌下来我都替你顶着,何须避嫌,再者,你觉得太子又能风光几时?”
北尧说完以后,是一道长长的笑声,“许愿,为了准备国考,文华宫开学以后立刻就有考核,若是失败一次,那就只有在等明年了,把手里所有的事都放下,专心温书,有什么大事发生,我会让公子覃告诉你的。”
“我知道,多谢三皇子的照顾,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行了,天气冷,早些回去吧,太尉府那边,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嗯嗯。”许愿点头,准备回家。
走了两三步路以后,她若有所感的回头,北尧果然不曾离开。
漫天的烟花下面,他的笑容温柔又俊美。
许愿道:“三皇子,你可以利用我,我愿意做你手中最锋利的刀刃。”
回答她的,只有北尧的摇头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