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禾亲手废去自己的修为后很久都不习惯。
身为修炼者的时候从未感觉到过上苍对人族如此的残忍。
她坐在马车里,无力地靠在车壁上。
原本艳丽大气的面容变得清丽许多,和她原本的面容只有四五分相似。
下山后姜瑾禾去找镇北大将军,才知道了他的原名尹巡,是前皇后伊妙人的堂兄。
他托百乐门一位尚未撤离的修炼者给姜瑾禾易容的时候,想尽办法把她脸上像先皇的部分给消磨掉。
所以易容完的效果柔美了许多,看起来就是聪明学者的样子。
但是她的眼睛却破坏了这种感觉。
不同于面容上的柔软娇美,姜瑾禾的眼里坚毅又带着一股万事不入眼的野性。
像是个政治家,而不是学者。
自从离开羲华峰以后,不光是面容,她的灵魂也面目全非了。
或者不能说是面目全非,她一开始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动物。
伊巡看着她很感叹。
“你和你的父亲母亲在性子上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姜瑾禾也很奇怪。
自己流着他们的血,却跟他们不像。
由师父教养长大,却又跟师父不一样。
这个世界因为无论男女都可以修仙的原因,女子自然也可以入朝为官。
掌握了力量,就掌握了话语权。
见着快到目的地了。
姜瑾禾拿出车上抽屉中的一个玉镯,像是一池清水中沾染了很浅的墨色。
晶莹通透,上手更是感觉温润适手。
这个镯子,便是信物。
她受贿的信物。
儋州赈灾的物资,白花花的银子,哪样不让这些朝廷上的蛀虫心动。
姜瑾禾使尽了手段,才拿到了这次赈灾的资格。
那么理所应当的应该投桃报李,扣下物资,交给支持她的人。
前往灾区的物资,按着往常的惯例。
三成左右孝敬这京中的官员,负责赈灾的人自己扣下两成,一路上的山高水远的也要陆陆续续被扣去两成。
余下能到灾区的还有多少,不足三成。
而这三成就能完全用在灾民上了吗,简直是痴人说梦。
朝廷为何每次赈灾都愿意出重资,就是因为心知肚明。
换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国库中的银子收到自己的腰包里。
这次赈灾姜瑾禾耗尽了精力,才带了六成的物资赶到灾区。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风尘仆仆,还特意在城外休养了两日。
而现在,她要去拜访的,就是独占着两场物资的,她的恩师的家中。
这次,也是他坏了规矩,把京中高官共分的三成变成了他独揽的三成。
这个师父,可谓是姜瑾禾精挑细选的。
有能力,有野心,只是缺了几分圆滑,太贪。
他手下的门客无数,不是没有人规劝他,认为姜瑾禾出了个馊主意。
可姜瑾禾只是装作羞愧地说了一句。
“我只是觉得,明明东西都到咱们手里了,还要分给那些人,多少有些不舍得。”
就这一句话,合了他的意。
是啊,要有本事就自己拿,自己手里的肉,干甚要分给旁人。
于是,姜瑾禾就给了他两成,还把属于自己的两成拿出一成来孝敬他。
财帛动人心,姜瑾禾这一招更是助长了他的野心,
原本和谐腐朽的官场,也因为姜瑾禾这一手斗得更狠。
姜瑾禾从来都不是来整顿官场的,而是要把这腐朽的地方烧个干净。
有人来贿赂她,她就按着官场的规则,或收或退,或明退暗收,或明收暗退。
成为了老百姓口中的狗官,贪官。
当你想要在浑浊的官场当一股清流的时候,你会很惨,没有背景,你会死。
但是如果你顺应着他们定好的路走,恰巧又有几分能力。
知道该说什么话,搭上合适的路,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出仕的时机很巧,正好是这位太傅大人主持科举。
她的投名状就送到了他的学生那里,介绍自己的信,用金玉压着信纸。
于是她得到了没有被针对的科举环境。
当她能在完美发挥自己实力的情况下得到了成绩以后,才有幸跟着一批被看中的人去拜访这位名满天下的太傅大人。
长得仙风道骨的样子,山羊胡须蓄得极好。
姜瑾禾将野心写在眼睛里,奋力表现,成功得了他的青眼。
她知道,这位太傅大人在找接班人,他现有的弟子他都不满意。
要么就是不够狠,要么就是太狠。
要聪明,要有野心,不能太傲,最好亲族不强盛。
长得赏心悦目算是加分项。
毕竟他有一个孩子,他唯一的嫡子,身体不好又满脑子的风花雪月。
这镯子,可是一份不轻的礼物。
他的公子亲自调给姜瑾禾的生辰礼,他转交给了她。
其中的态度不言而喻。
而姜瑾禾自然是喜不自胜但又端着端庄的仪态给收了下来。
怎么能不收呢。
她知道这位公子若是和她在一起能带给她多大的好处。
喜不喜欢他,这是不需要考虑的事。
他看着就像那杨柳枝似得,算得上是貌美。
姜瑾禾刚下了马车,就见那公子在门口等着她。
他的小厮给他撑着伞,为他遮挡此刻轻柔的风。
他的身边原本是有一些丫鬟伺候的,可他怕姜瑾禾介意,就把那些丫鬟都调走了。
他看到姜瑾禾戴着的玉镯,清秀标致的面容上染上了喜意。
姜瑾禾温柔地对他说:“外面风大,怎么在这里等。”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里带上了一丝锋芒,扫了一圈他身边的人。
“你身边的人是怎么照顾你的。”
他见姜瑾禾插手他身边的事,也丝毫不觉得生气,只觉得这是姜瑾禾爱护他的表现。
这位公子尚未加冠,还未曾取字,名九安。
陈九安的声音很柔软,还带着孩子似的纯澈,就像是羊羔毛一样。
“阿钰,不是他们不精细,只是你在外那么久,我想早点看见你。”
姜瑾禾听他这么说眼里才重新变得温柔起来,她带着笑意轻声训斥他。
距离拉近了一些,只剩下一掌的距离。
“你啊,我拜访老师后自会去寻你的,下次要注意着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