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几人终是登上了游历富春江江景的游船,在一片山水画意之间,那游船带着一行人乘船而下,周围的山色翠深盖玉,几人看着这山水,一个个是感慨万千。
“初来此地时,我还不懂江南山水之美,只道江南之地,一味是小桥流水人家呢。后来,同玉可还有他哥哥相遇在此地,才知晓这江南之地的美,乃是如此缱绻多变,难怪当初黄公望作下了这水墨山水的名作《富春山居图》,确是将这天下佳山水,古今推富春的名言给流传了出来。”
江河湖海,美景壮丽,山河故土,却是再难回首。
陈宇昂同玉可曾同游此地,那时,陈宇昂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汪玉可也不过是个一味躲在哥哥身后怯场的孩子,如今二人已成好友多年,同在书院读书,又因父辈都在官场,遭遇良多变故。
故地重游,二人只觉这日子过的,好似那游船过江,转眼的功夫,便已到下一程的路口。
“诸位客官,诸位客官,来尝尝咱这小渔家刚打上来的鲜货吧!”
船家的一声吆喝,却是让那刚刚还颇为感慨的陈宇昂食指大动,几人下到船舱之内,便闻到了一阵阵鲜美的香味来!
“几位客官,莫要客气,这些都是刚刚抄网捕上来的鲜货,咱这儿的做法虽不如那酒肆的伙厨爽利,可渔家的做法,却是自带了些江河之中的鲜甜的,你们若是吃了好,等会我们再捞些上来便是。”
那船家是个桐庐本地的,一家子都在这游船上赖以营生,陈宇昂几人上船后,这船家的大儿子便是十足的热情,又是同他们介绍这富春江各色景致的不同,又是给他们捕鱼捞虾的,反观这游船上的其他帮手,却一个个都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船家,你这船上的其他人莫非都患了哑疾,怎的一个个都不说话啊?”
陈宇昂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几人在船舱之中吃着这饭菜,外头那么些人进进出出的,却都是悄无声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怪异。
那游船上的小哥有些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几位客官莫怪,我家的这些亲眷,从前是以打渔为生的,本就不善言辞,这游船是我自做了主张,掏光家底才置办起来的营生,他们心中本就不喜,故而多少带了些脸色。”
“你们放心,他们呐,都是嘴硬心软之人,您看这些菜色,都是我那妹子亲手做的,她的手艺,却是不赖的,你们尝尝,保准是在那外头的酒肆尝不到的鲜甜来!”
那小哥的嘴,却是个会吹捧的,几人见他说的实在,便也没再问些什么。
那桌上的鱼鲜,却是做的十分地道,陈宇昂吃过不少酒肆的鱼鲜,倒还从未尝过如此鲜甜的杂鱼和鲜虾,几人就着米饭,风卷残云般的将这一桌子菜给吃了个精光,末了,那陈宇昂还意犹未尽,吵嚷着要同那渔家女学学如何做这菜色,却不想,此时这船却正准备靠在一处小山涧处,这会儿,正笔直的朝那驶去。
“船家,我们的这一趟还未到岸,怎的突然要在此靠岸了。”
到了此时,那小哥似才想起来,赶忙同他们解释道:“几位客官莫急,这山间有我家的几位亲戚,他们住在此地,菜蔬不方便采买,故而都是我同家里人路过时给他们顺道带来,今日这也是赶巧了,我本想着,坐这一旁的小船过去给他们送东西,可谁料那小船昨日缆绳断了,故而今日只能由这大船开到此地,拐弯给他们送去了。”
陈宇昂见那山涧之地却是处隐秘的妙处,如今这游船既停靠在此,便顿时玩心大起,吵嚷着让汪玉可陪他一同下船玩玩,汪玉可见拗不过他,便带着那书童和两个家仆随他一同下了船。
“唉,在船上都走了半日了,不如下船消遣自在,你们两个女人家就待在船上吧,我同他们一起去瞧瞧。”
孙三伸了个懒腰,觉得甚是无聊,便同陈宇昂他们一起下了船。
船头,江伊佳看着几人走远,嘴角不免勾笑起来,看来此处,便是那伙人的动手之地了!
此时的船舱之中,刚刚还一脸谄媚之色的船家小哥,这会儿却对着自家妹子发起了来脾气。
那一桌子饭菜,明明说好了让她下药的,可这妮子却是个实心眼子,竟真就做了一桌子好菜,却是唯独将那包毒粉给留在了一旁。
“你这是要我抵命不成?不是让你下药了么,为何不下?!”
那渔家姑娘翘着一张嘴,见自家哥哥如此的恶毒,忍不住的说道:“你要害人,怎的自己不下这药?这样丧天良的事,你倒是好啊,推搡着让我来做!”
那小哥气急,忍不住的骂道:“我收那些金银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家中!我要娶妻,你要嫁人,哪里不要用钱,若不是如此,这样害人的买卖,我能接下?”
那姑娘倒也是个厉害的嘴,这会儿见他拿出家里,便再也不忍,指着自家哥哥的脸面就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是为了家里?从前我们那小船打渔,这日子过的本也不算清贫,是谁好面子,非要折腾家里,借贷了不知多少,弄来这艘游船。结果倒好,这营生干的惨淡,月月还要养护这大船,日子过的还不如从前,倒逼着一家子同你搬来这船上住,脚不沾地的卖活,这才将那买船的借贷给还清。”
“你要娶亲,便去娶来,看哪个婆姨敢跟着你这般干活!好好的营生不干,为了些金银,便是连一家子的良心都给当了!!”
那小哥瞪圆了眼,看着自家妹子气鼓鼓的模样,却也是没了底气,一屁股坐在船中,生起了气来。
他们这样的渔家,比上不足,比下亦不有余,几辈子干这捕鱼的营生,若不寻些办法,哪有出头的日子。
舱外,莎莎站在外头,将这兄妹二人的所言听了个一清二楚,心内却是不免叹了口气,难怪他们一上船,这家人的脸色便总是透着股子怪异,想来他们也知这单买卖的凶险,可心中,却仍存了些良善,这才一个个的闭上了嘴,不愿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