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踏入殿门,石蜜和杜仲立刻抬了把宽椅过来。
太皇太后落座后,便沉声道:“别觉得你自己有多委屈,身为皇家人,岂能自由自在?即便是寻常百姓之家的女子嫁人,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圣旨已下,即便是你饿死了,宗古也要将你的尸体带回匈奴安葬,倒不如你欢欢喜喜嫁给他,起码他畏惧天启国的强悍兵力,会善待你,你也能成为匈奴王妃。
即便匈奴苦寒,匈奴王妃也不至于太受罪,你睁开眼好好看看鹤仙殿那些如花似玉的嫔妃,一日也未得宠幸,入宫才多久,便要被勒死殉葬。
在死亡面前,谁不想苟活于世?”
清兰从榻上起身,跪在地上,哽咽道:“皇祖母恩慈,难道我只能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吗?”
太皇太后冷笑道:“你还能有别的路可以选吗?若是女子能有选择的权利,谁愿意入宫,困在宫中一生?”
说罢,太皇太后起身,留下一句:“你好好将哀家的话想一想,别自寻苦恼。”
太皇太后离开后,清兰公主趴在地上痛哭了许久,于当夜唤宫婢摆晚膳。
正在伺候太皇太后用晚膳的石蜜,笑道:“看来清兰公主这是想通了。”
太皇太后笑了笑道:“既然别无选择,她又没有死的勇气,还能怎么办?
你就别杵在哀家跟前了,还不赶紧去照看哀家的皇太孙?若是他出一点意外,哀家不问旁人,就问你要说法。”
石蜜捂嘴笑道:“太皇太后这是把小太子殿下放在心尖上了,昔年七月郡主襁褓之时被抱入宫中,也没见太皇太后如此上心。”
“那能一样吗?”太皇太后哼道:“再贫嘴,就掌嘴。”
石蜜笑得合不拢嘴,向太皇太后行了告退礼,便去了林洛翎的福禄宫。
由于林洛翎刚诞下太子秦天佑,秦晏欣喜若狂,大赦天下,宫宴连番设了三日,才作罢。
而后便由蒋驰招待匈奴王宗古,二人射箭比武,宗古落了下风,蒋驰只用了三分本事,便让宗古连连感叹:“天启国陛下能有你这样的良将,实乃幸事。”
蒋驰道:“千里马好寻,伯乐难遇,陛下若无爱才之心,我便是再有能耐,也无处可以施展。”
宗古眸色深了深,笑道:“本王与清兰公主成了亲,蒋将军若得了空闲,可来我们匈奴做客,本王会以贵宾之礼款待。”
蒋驰摩挲着下巴道:“再说吧,我快要成婚了,那时便不能自己做主随处可去了。”
宗古在没来京城的时候,便得了信,蒋驰即将与七月郡主成婚,故而道:“蒋将军可以带着七月郡主一起来匈奴做客啊,听说七月郡主喜骑马,我们匈奴的马匹任由七月郡主挑选。”
“嗯……说到我心坎里了,那不如由宗古王挑选一匹最好的,让窦将军派人送到京城,给我做新婚贺礼,如何啊?”蒋驰道。
宗古这才意识到,蒋驰并非是无脑的莽夫,其谋智不比武功差,只好不再多言,一口应下,待他回匈奴之后,会挑选一匹上好的宝马,送到京城给蒋驰作为新婚贺礼。
蒋驰自然不会给匈奴王随口一说的机会,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塞给宗古道:
“想必这枚玉佩你一定不会陌生,年幼之时随父出征北境,偶遇一妇人带着两名幼子,马蹄飞踏,我父亲心存善念,便将那妇人和那两名幼子救下。
那妇人带着两名幼子临走前,我父亲给她十两白银,她将此物送给我父亲以表恩谢,若我没猜错,你是那妇人的幼子吧?”
宗古垂眸望着那枚玉佩,平静无波的眼底翻滚起巨浪,这枚玉佩他如何能忘?
这是他娘亲的贴身之物。
宁远侯救他们是真,可是若无宁远侯给他娘亲的十两银子,他娘亲和亲哥哥也不会被砍死,他也不会逃到山里,与狼群结伴而生。
之后他为了能报当年的仇,不惜为奴,从匈奴部落最卑微的奴隶,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匈奴王。
这其中的苦辣酸楚,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凝着掌心那枚玉佩许久,宗古压下自己的心绪,才向蒋驰道谢,并将那枚玉佩妥帖放入怀中。
蒋驰见之,会色一笑,只摆手道:“物归原主而已。”
……
宗古和清兰公主大婚的次日便要离京回匈奴,丞相、太尉和蒋驰率领百官送他们出城门,秦晏则是站在城门上,望着宗古带领匈奴兵将离开。
行之已远,骑在马上的宗古,转首望着已经看不清晰的城门,唇角溢出一抹冷弧,极低地喃喃道:“待本王将匈奴部落尽数收服后,迟早有朝一日会寻你们复仇的!
天启国?呵呵……理应归入匈奴的版图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