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树木,萧萧地飘下落叶,望不到头的长江水,滚滚奔腾而来。
写完这一句的时候,字里行间中的才气,如同活过来了一般,疯狂汲取天地灵气。
只是一瞬间而已,那些才气,便如同一条真龙一般,匍匐在白云之上。
“好一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简直是出神入化了!”
李家的圣人,李言量看到这一句的时候都坐不住了,大惊变色。
身为圣人,他居然感觉自己的心弦,因这一句而触动。
秋意寂寥,萧瑟的风吹过大地,吹入千门万户。
不计其数的人体会到了这首诗中的悲意,不知不觉眼睛就湿润了。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是嚎啕大哭的。
因为这种悲意,更多的是一种沧桑,一种悲凉,像是缠绵于口齿之间淡淡的苦涩,直教人身心无力,不叫人痛彻心扉。
无形的才气,滚滚而出,横推万里,笼罩八方。
“此诗要是不镇国,天理难容啊!”有人低声道。
许多人听闻,暗自点头。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就已经让这首诗拥有了冲刺镇国的资格。
很少有人注意到,诗狂的一张脸都绿了,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一双手紧紧地抓着桌边,连指甲扎进去了都浑然不觉。
靖王不说话了,三皇子则是面无人色,冷汗哗哗的从额头上流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洗了个澡,后背都湿透了。
写到这里,洛阳城内关于李讲的质疑声,便已经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有满满的震撼!
而李讲,还在写!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悲对秋景,感慨远离故乡长期漂泊,疾病缠身,今日独上高台。
艰难至极,愁苦繁多,这忧愁简直要让我白了头。
生活潦倒,人生失意,刚停下手里装着浊酒的酒杯。
笔停,诗成,六道宝光在白云之上腾然爆发,整个洛阳城就好像陷入了白昼一般。
绚烂的光辉在天际亮起,每一个字都宛若一颗星辰般闪烁发光。
“诗成天下知!”
这不是一个人的开口,也不是几百人的开口,而是整座城市,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开口。
这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在大唐从未发生过,今天是开天辟地头一例。
举城震惊,没有一个人能保持冷静的,一群人像发了疯一样尖叫欢呼。
靖王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往外滴水。
三皇子的身躯摇摇晃晃,最终还是站不住了,砰的一声坐回到了位置上,面如菜色。
“这可是天下知啊……他怎么可以,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写出来!”三皇子气得肝疼,手脚颤抖。
可以说,他先前有多么跳脚,此刻就有多么的丢脸。
李讲的这一首《登高》,就像是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可是皇子啊!
这应该吗?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哥哥这是在说他自己吗?他是觉得自己人生不长,时日不多?”
李家封地,李恩眼眶泛红,忍不住垂泪。
厅堂里的众人或是唉声叹气,或是轻轻摇头。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遗憾与无奈。
这首诗的悲哀之感跃然纸上,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李讲现在的处境。
百年多病,剧毒缠身。
孤独登台,撒手人寰。
人之将死,方才幡然醒悟,发现自己生是一个人来,死是一个人走。
“孤独”这二字,就好像刻在了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很多人都害怕孤独,但所有人都避免不了孤独。
“如彗星般崛起,最终也如彗星般落幕,这就是李讲的宿命吗?”
“开办《长安报》,推行《义务教育法》……李讲的身上可是有大功德的,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若世上有神,老身愿意用一己之命,换李太师长命万岁!”
短暂的激动之后,迎来的是大范围的落寞。
即便得知李讲赢了,拿下了这次文比的胜利,一群人仍然在恸哭。
因为他们想到了李讲的命运,太不公了。
这么一位为国为民,无私奉献的人,明明才华横溢,风华正茂,将来一片坦途,光明无比。
结果,却身中无解的剧毒,不得不黯淡凋零。
李讲突然急转直下的命运,就连部分敌人都感到措手不及,有种做梦的感觉。
更别说那些与李讲亲近的人了,不可能接受。
娄娟眼睛泛红,这些日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整日以泪洗面。
黄鸭一身毛发不再明亮,垂头丧气,抽泣不止。
皇宫中。
鬼衣使即便脸上带着面具,也依稀可以从那双缝隙中露出的眼睛,看出她此时的惊愕。
“还真如你所说,这些人全成笑话了!”鬼衣使目瞪口呆。
一朝诗成天下知,胜负都不需要比了,高下立判,连三岁的小儿都能知道孰胜孰劣。
“可惜,天妒英才,李讲赢得了人,却赢不了天。”唐帝幽幽叹息一声。
他思绪杂乱,批不动奏折了,放下笔,负手走到窗边。
云层开裂,一道从天外落下的曦光,如柱般明亮,照在洛阳城一座灵山之上。
李讲伸手探进光芒之中,果然又是一块青天宝箓的残片。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七块了。
冰凉如玉般的触感,一行大字映入方圆万里,所有人的脑海。
——名垂千古!
一群人震撼失言,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无情的天道吗?
这样的盛赞,由史官,后人作出也就罢了,怎么有朝一日,还能看到天道亲自送出?
靖王府。
一群人心惊肉跳地看着吴榭,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桌案,似乎是因为得知了这道消息,控制不住一身的力量。
砰!
吴榭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桌角掰断了两块!
“诗狂先生,你没事吧?”有人小心翼翼的询问。
但其实是个人都能看出吴榭状况的不对。
他嘴唇哆嗦,脸色发绿,每一根头发都在乱颤,牙齿咬得嘎嘎作响,杀意都快溢出来了!
天道敕封,何等的殊荣?
连他诗狂都未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而李讲却早已习以为常!
如此差距,让他怎么保持平静?
吴榭本就怒发冲冠,偏偏在这个时候,李讲似乎还嫌这把火不够大,声化雷音,淡然问道。
“诗狂,本侯此诗如何,够不够资格指点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