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继续在“自杀”的话题上继续说活下去,她只是带着他来到了一个甬道的尽头,在尽头处满是大块的瓦砾,但更多是则是遍布整个甬道的墓碑。
“前两百年,我们靠着里面的资源过得十分的惬意,不得不说美国的精英考虑的事情十分的周到,甚至有些不计成本,他们准备了足够十万人吃三百年的食物,但事实上,我们的人口很快便是达到了八十万,三百年的粮食在不到一百年便是吃完了。”她说:“然后从那一刻起,我们的出生率腰斩再腰斩,死亡率却是仿佛被炸弹炸过一般冲了天际。”
他没有说话,而她则是继续说。
“三百年的时候,第一场灾难来临。”她说:“这个塌方处的另一侧是通向另外一半区域的重要通道。”
“现在已经被封上了。”他说。
“是的,这三百年来我们再也没有穿过这片瓦砾,因为另一半已经成为了蝗厄斯的巢穴。”她说:“那场灾难中,蝗厄斯从一个通风管路之中钻了进来,如同洪水一般冲了进来,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这些蝗厄斯已经在半个避难所之中横冲直撞,吞噬着血肉。机枪对那些恶心的生物并不管用,或者说我们的子弹根本不足以阻止他们。所以我们不得不做出决定,封锁另外半个区域,我们付出了一半大约三十万的人口来阻止了人类的灭绝。”
“正确而又失败的选择。”他说。
“是的,许多人的妻子、丈夫、孩子、好友都在那一边。”她说:“我无法想象当时的人类究竟是怎么样过来的,令人痛苦的是,蝗厄斯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一场小型的入侵从某个我们无法察觉的角落中扩散开来,吞噬血肉。真的,我们能够做的只有瞪大每一双眼睛,用最快的速度隔绝蝗厄斯进出的道路,也因此,避难所能够利用的面积越来越少,现在已经不足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看到她开始走,他也便跟上。
在另一端的甬道尽头,忽然多了出一条巨大的地下峡谷与之并行,甬道上有许多士兵把守,但这些士兵全都戴着口罩,仿佛是要将嘴巴焊死一般。
士兵向她行礼,然后愕然而愤怒的打量着他,注视着他。
她对士兵挥了挥手,这些士兵便是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走进峡谷之中。
空气之中有着辛辣而刺鼻的味道,那是迷雾的味道,这个峡谷通向地面。
她走着,她则跟在背后,那峡谷之大,大到他都觉得头皮发麻,而在峡谷的彼端,和更深处则是闪动着微微的亮光,那亮光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之处。
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带着夜豪走过,直到穿过一扇可以隔音的大门后方才停下脚步,站在一块小小的可以看到峡谷方向的防弹玻璃前说:“两百年前,一只成年的虬虬穿过这里,直接将这一块区域都变成了虚无,从那之后这一个‘峡谷’便是成为了虬虬在地下的高速公路。”
话语声中,地面开始震动,先是轻微,然后越来越厉害,大片的灰尘从甬道的顶端掉落下来。
一只巨大到骇人的虬虬从峡谷的那一头爬了过来,缓缓的穿过。走到半中间的时候,那虬虬忽然停顿了下来,他看到她的拳头猛的拽着,全身在微微的颤抖。
虬虬摇动着那如同蚯蚓一般却又巨如山丘的脑袋,似乎在探听着什么,它露出了如同盾构机一般构造的口器。
他知道她在害怕,那虬虬只要稍微改变方向便可以决定了他们人类的生死。
这时他终于知道那些士兵为什么要在峡谷之中了。一阵波动从那些士兵身上传了出来。
人类听不到那波动的声音,但虬虬却是听得到,而且似乎极为厌恶这个声音,那虬虬没有停留,而是快速的向前方爬去,伴随着比先前更大的震动消失在峡谷的尽头。
她攥紧的拳头慢慢的放松开来,当震动完全消失之后,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是我们唯一能够对虬虬做的,因为这个峡谷的存在我们甚至都不敢大声的说话,大声的笑,甚至连相互之间的交流都变少了。”她说:“可人类终究是群居动物,缺少交流只会让心理上的创伤变得更大。尤其是在如此困难的环境之下。”
他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
她开始继续往前走,然后他们来到了一个被严加看管的区域,这里的士兵全部都穿着厚厚的生化防护服,虽然这些生化防护服上打满了补丁。
“有一种生化危机的既视感对不对?”她苦笑的说。
几名士兵恭敬的上前来,对她行礼,然后对夜豪露出了如同峡谷那边士兵一般不理解和厌恨的表情。
“两件生化服。”她说。
“我们不应该给改造人提供任何....”一名士兵忍不住说。
“照做!”她的声音变得充满了威胁。
“是。”那名士兵立刻低下了脑袋,不甘愿的应了一声。
他们走进防护区内,这里的空气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所幸这个避难所里面保存了一定程度的医疗基础生产线,若是没有的话,或许你现在已经见不到我们了。”她说:“但即便如此,这里也消耗了我们所有生产力的百分之四十,消耗的资源则是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
“僵尸?”他问。
“不是,而是一种烈性的真菌传染病,空气传播,R值达到了27。”她说。
“一个人可以传染27个人?”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数据已经是恐怖到了极点,传染三代便可以感染一万九千人,到第四代的话,这个避难所之中的人将无一幸免。
“一百年前,那时候我们的人口尚有十二万左右。”她说:“但在那一天,一名从迷雾之中回归的探险者发了高烧,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原本应该不会有机会活下来的。”他说。
“但上天总算给了我们一点机会,因为感染的症状实在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说:“随我来。”
然后他就看到一名躺在床上,全身插满管子的人。
他已经分不清楚这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见他身上长满了类似菌丝一般的构造,上面还生出了大小不一的蘑菇。
“当这些蘑菇结出孢子的时候,可以将周遭的人全部传染。”她说:“所幸在生出蘑菇之前尚不具有传染性,若非这明显的症状我们根本不知道该隔离谁。”
“他还有救么?”他痛苦的问。
“没有,死亡率百分之百。”她说:“这些真菌只是想繁殖,对于它们来说,尸体是更好的载体,因为没有免疫力来干涉它们。而地下的通风很差,出现一例便是必须让其完全的隔离,完全的消杀。但能够在迷雾之中适应下来的真菌却如何会害怕含氯和含硫的消毒液?唯一的办法只有用火。”
“但用火则会让患者发出凄厉的哀嚎。”他说。
“然后引来虬虬。”她说:“所以让患者在这里慢慢的死去,通过不断提供麻醉药和止痛药,让他最后的时光享受一些人道。”
“这个真菌还在避难所中扩散?”他问。
“没有,但它从未彻底的离去,如一只幽灵一般,在悄无声息之中杀人。”她回应。
他又一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