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他看到的她,她也看到了他,然后他们便是在沉默之中对视了许久。
“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对不对?”她轻轻的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我们是初次见面。”他的目光闪动,在表面之下涌动着强烈的情绪。
两人又对视了许久,一句话没有说。
“这里没有给你的座位。”她说:“很抱歉。”
“我知道,这里是审讯室,没有座位很正常。”他说:“我还必须感谢你,没有给我戴上手铐脚镣之类的东西。”
“我的手下都是这么建议的,他们都一致认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她说:“即便你帮助了恬静活着回来,他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恬静给我说了很多有关新华夏的事情,她说你们在寻找可以去到南方的人。”他说。
“恬静说得太多了,多到已经足以让我们这剩余的人类绝种。”她说:“尤其她不应该将这些事情,尤其是黑石板的事情透露出去,那是我们的核心。”
“你现在似乎在强化恬静队长的言论。”他说。
“是的,因为你已经知道,欲盖弥彰本没有了意义。”她说:“何况是你。”
“是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是你,一个似曾相识的改造体,问题就是在这里,你并不值得信任,也不能得到信任。”她说:“无论你脑子里拥有什么,你来自于哪里,这本身便是一个原罪。”
“我知道了。”他说:“因为这具肉体?”
“是的,因为你们二人并不是唯一从那里来的‘人类’。”她说。
“上一次来的‘人类’做了些什么?”他问。
“上一次的时候,我们的人口还在十万以上。”她说:“五十年前,那些‘人类’也是随同探险队一同回来,然后我们的人口剧降到一万。”
“发生了什么?”他动容的问。
“虬虬以及暴乱。”她说:“还有在波洛之间散播的病原体以及没有大脑的僵尸。这便是来自于工厂巨硕所带来的瘟疫。”
“所以我为什么还活着?”他问。
“因为恬静,因为你们是她主动找到的,并不是你们找到她的,恬静描述过你在工厂之中的所作所为,那些不似人类能够做到的行为。”她的双目闪动着泪光,但她在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让真实的情绪泄露出来。
他轻叹一声,他听了出来。
这是一个审讯室,他本不应该看到她,但她却打开了墙壁上的镜子,让她看到了他。
“恬静说你或许会是我们的希望,拥有这般力量的你如果能够被证明是可靠的,那么你会是最有可能将黑石板带到南边的人选。”她说:“恬静在赌。”
“可你并不想赌。”他说。
“是的,身为一名首领是绝对不能去赌的,因为赌本是数万条人命,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她说。
“可我还活着,还见到了你,你还是选择了赌。”他说。
“不是我选择的,是我的人民选择了赌。”她说。
“我不明白。”他摇头说。
“你会明白的,你随我来。”她说:“跟我一起走走。”
于是他们并肩走出了审讯室,外面把守的士兵立刻围了上来,激光的红点对准了他的眉心以及左胸口。
大脑和心脏。
“不用这样,何况对他也没有用。”她说:“在你们扣动扳机之前他便会置你们于死地,如果他想的话。你们就守在这里,等我回来。”
士兵面面相觑,均是摇头表示拒绝。
“这是命令!”她的声音抬高了一些。
然后甬道上就剩他们二人了。
“首先,我们先去地面上吧。”她说。
于是,他们来到了地上。
这次的出口是在一个仓库,一个飞机的仓库。与其他地方不同,这个仓库建造得十分的坚固,即便五百年过去了,那仓库依然没有太多的缺损,依旧完好的伫立在内达华州的荒漠之上。
“这里是我最喜欢来的地方。”她说:“每次来到这里我都可以怀念过去,怀念大重铸之前那个强大而又自私的人类世界。”
“是的,那个世界即美好却又丑恶不堪,但必须得说那个时候的人类是多么的自大,却也远比现在自由。”他说。
“比如说自由的吃枪子。”她冷笑几声说:“你看看这些凶器,每次看到这些我都觉得人类有时候并不需要活得那么好。”
他转头看去,机库之中是三架无人机--捕食者,杀人的利器。五百年前不知道有多少第三世界的人民被其以自由和民主的名义所杀。
“你的精神食粮是这个么?”他问。
“是的。”她说:“每当看到这些我便会想起资本的恶和人类的贪婪,然后我便会对人类此刻如同老鼠一般的生活坦然处之,如果真有上帝和天主,人类活该得到这样的报应。”
“然后你便会接受如今的处境?”他问。
“是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我的人民,但显然我的人民并不是都有这种觉悟,面对长期的没有尽头的痛苦,他们真的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她说:“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他们回到了地下,一个恍若隔世的地方。
那是一张避难所的地图,他们来到了避难所最中心的位置。
“五百年前,那些有钱人带着他们的家人,带着他们的情人便是从这里进入到避难所的。”她说:“避难所是一个向下延伸的环形建筑,总共分为三十层,每一层又分为三个环带和六个区,那些资本家和政治家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划定的住宿区,其中我还可以看到一些名人。比如克林顿家族、布什家族、索罗斯。然后有些区域则是按资本划分,尤其是其中的军工集团占据到了最大的空间,你看这里是洛克希德·马丁的区域、那边是波音、通用、雷神。你知道么,这里原本提供的不是希望,而是邪恶和罪孽。这里就是一个不祥之地,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死的,当远征队发现这里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入侵的迹象,但同时却也没有一个活人。五百年来,这里总是阴风阵阵,常有人听到无人处发出嘶吼以及男性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问。
“你知道这个避难所比例最高的死亡原因是什么么?”她没有等待他的答案,而是直接说了出来:“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