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为何要听信初次见面之人莫名其妙的一面之词?”
柳桾穆的回望过去,看着卫秋霜满是防备的模样,好似眼前的两人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坏蛋一样。
不知该意外还是不意外:“这……便是你的选择吗?”
卫秋霜微微躬身:“老祖若只是为了此事唤晚辈前来,就不必再说了。”
柳桾微微歪头好奇的盯了她一会儿,转而又抬头看去晴空万里的天际,连微风都不曾吹拂,日光也没有了温度,像极了狂风暴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不过又只是极其平凡的一天罢了。
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只听得见柳桾轻叹了一口气并将目光放回卫秋霜的身上:“算了,随你吧。”
复而走回石凳前坐下,抬手一拂,棋盘重现于桌面之上。
“你可以回去了,洛仙友,接着同吾下棋吧。”
卫秋霜虽有满腹的疑问但人家已经下逐客令了她也不好再待着不是,只得行礼告退。
余下的洛为水倒是没像卫秋霜那么满头雾水,毕竟是学天玑相术的,总会预感到一些东西,不过也还是有所疑惑,徐徐坐下复行看向对面云淡风轻的柳桾迟疑道:
“那孩子……”
柳桾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先手落下一子并轻笑一声:“吾已然知晓答案,允你的两瓶丹药你且收好吧,别的,就不必问了。”
“哪有你这样的,吊足人胃口又不许人知晓。”
洛为水佯作生气的将身体一侧,也不同她下棋了。
柳桾倒是不以为然:“你要是还好奇的话就自己去找那小辈打探吧,毕竟药吾也给你了。”
“啧,需要那么高阶的丹药填补,铁定不是什么好事,算了算了,老夫也不是不惜命的人,还是接着下棋吧。”
“世人皆道见清桾仙人一面比登天还难,如今竟是老夫能与之一同下棋呢,可不得好好珍惜啊。”
“吾竟不知,在外人眼中吾竟能与飞升同比呢。”
“比喻,比喻不懂吗,不曾想仙人竟然比老夫我啊还古董呢。”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洛为水知晓她的身份还能跟她打趣了吧,就算玄梧那小子在她面前也总是一副恭紧的模样。
镌刻在棋盘上的时光总是漫长的,下棋的时间久了甚至一盘棋都能下个十天半个月才停歇,于他们这样已经辟谷的人来说就更甚之,一盘棋下个三五载都不成问题。
……
日月轮换,山下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山上却始终没有一星半点动静。
自清桾仙人出来的那一次之后,众人便没有再听到有关于她的一丁点事情踪迹来。
大能嘛,总是如此,十年百年才得见一次都是正常的,不然人们为什么听到点消息就要去追逐呢。
有钱有闲的人自然等得起,而那些还要找机缘提升修为的自然没法长时间的等下去了。
而这清桾仙人是个人,是人就会多变,并且充满不确定性,她的这份机缘不是谁都能等得起的。
柳桾只跟洛为水下了半个月的棋就让他离开了,余下的日子便一直待在栖梧峰上也不去忙活了。
时而去教教那几个小的,时而又去后山逗一逗那些小灵兽玩,更多的还是待在她的那个房间里就那样打坐着也不出去。
她的心好像突然间就变得苍老无比,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来了,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了初到时的那般对什么都无比的好奇又兴致勃勃。
她好像死了,变成一具麻木的尸体。
没有真相,没有答案,这世间的一切,本就是一场巨大的谎言,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可她又在好好的活着,每天打坐、游玩、教那几个小辈,像一个活人那样正常的活着,只是没有了追寻真相的那份执念,那个份盼头。
她害怕了,自云海璧天出来之后她每天都在害怕,害怕看见那个令人失望的事实、那个残酷的真相。
就像所有烂俗小说里写的那样,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她的前身,她所受的那些苦难,所有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那样会让她觉得,她的那些记忆,那些伤害,一切的一切,全都可笑至极!
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柳星星,只有柳桾!只有柳桾……
逃避可耻,但有用。
她不是还好好的生活着吗,春夏秋冬也在感受着。
柳星星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用再受到伤害,当一个人上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可是为什么,当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还是会悲伤,心脏却不会再为谁而痛了,即便是自己。
“成大道,就必须要摒弃七情六欲吗……”
柳桾望着蠢蠢欲动的云海,好似山雨欲来的前兆,数千年不曾松动的壁障好似也裂开了一指缝隙。
可雨最终还是没下就放晴了。
那几个小崽子也都如愿筑基了数年。
原来,她也枯坐着望着这苍天许多年了。
……
……
“笃笃笃”
“何事?”
“老祖,掌门想见您。”
“唉,这都第几次了,这回又是什么事?”
“没说,不过晚辈观掌门的神色好像有些焦急。”
“……”
算算日子,也该是时候了。
“吱嘎”
长久闭合的房门终究还是打开了,迎面走出来的那人依旧穿着那套数年未变的神裳并以纱遮面。
饶是在山上住了数年的楚九闻也未曾见过一次她的真容,而这一次通禀也是往前数十次通禀中那人第一次有所回应,倒是让楚九闻有些意外了。
“小花小丁还没回来吗?”
“还没消息。”
三年前亦是他们筑基一年之后,柳桾瞧着他们根基渐稳便把他们都遣去历练去了。
小朱几个月前刚回来其他两个倒是都还没有消息,而眼前的楚九闻刚筑基的这两年根基都一直未稳,又鉴于他身上的事情柳桾就一直留着他了,到如今倒真像她的小跟班一样去哪就跟到哪,山上的活基本上他也郁包揽了。
“进来吧。”
说罢,栖梧峰上的禁制一松,便知晓内里的人已经允许在外等候的吕元柏进来了。
会客自然不能在她的房前会见,吕元柏也是识趣的在前堂等着姗姗来迟的柳桾二人。
数年的时间,他来找柳桾办事情就不下二十余次,不过每次都是来传达谁谁谁又想见她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未有回应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一次可不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啊,未曾想老祖居然就放他进来了,老祖不会已经通达至此了吧?
吕元柏忐忑的等着柳桾的到来,并在短短的半分钟之内就做好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和准备。
由柳桾的房间走到前堂的距离并没有多远,没让吕元柏等多少人便到了,继而坐上主位并对着他道:
“坐吧,何事寻吾?”
吕元柏先是躬行一礼这才忐忑落坐不过并未着急说话而是多看了两眼立在柳桾身旁的楚九闻。
柳桾当即便知晓了他的用意这才对楚九闻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是。”
楚九闻听话的行礼退下。
掌门与老祖之间的对话他还没资格听呢。
退到门外并离开了院子正准备去练剑的楚九闻却猛然间听到了耳边的回响:“小娃儿,想不想听听他们的谈话啊?”
楚九闻脚步一顿,好似在思考那个声音的提议,不过楚九闻随之又迈开了脚步继续往山下走去。
“啧,不再考虑考虑?”
苍老的声音带着丝丝蛊惑。
楚九闻眼神微寒,步伐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再废话把你扔去喂狗!”
“哎哎哎,小小年纪别动不动就威胁人啊,那女娃怎么把你养成这副德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