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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晓拂袖而去,还顺手下了法障。但他未想到端木青身负和曦鼎,虽身手不太行,但法障已对她无用。

面色苍白的神女跃窗而出,劈面撞见婢女端来午膳。

眉目柔低的婢子忙福身:“请主子安。”

虽未正式册封,但陛下为椒兰殿这位竟将辰贵妃推倒在地。可见,眼前貌美绝尘的女子深得陛下宠爱。

顺手挽起秀发,随意绾成松散的垂髻堕在脑后,端木青讪笑,“快别,我不叫主子。”

“娘娘可要我为您梳妆?”

“什么娘娘爹爹的,你唤我长青吧。”

觑了眼婢子手上的食盒,端木青迫不及待顺了块荷花酥咬在嘴里,囫囵道:“其他的你自个儿吃吧,我出去逛逛。”

呆若木鸡的婢女怔在原地,她们椒兰殿这位娘娘真是......不拘小节。

九州的贵族女子无不谨守礼仪,不说三从四德,眉恭眼顺是免不了。椒兰殿的娘娘不仅出门不梳妆,吃相还怪不雅.....

陛下的喜好委实有些怪癖,不说辰贵妃是个老妇人,这位椒兰殿的更似个混不吝的假小子。

出了椒兰殿,嚼毕荷花酥的端木青,将染油的手指胡乱揩在衣裳上。顺手捏了隐身符,往大内禁牢寻来。

可新马不识途,找来寻去也未见着什么地牢水牢,俱是一色的红墙粉壁,青梅斜出。

师叔好像很喜欢青梅,每个宫殿里都植了名梅绿绮,还施了法咒,仲夏时节依然开得满枝。

风过,梅落满地,仿佛无垢山的木灵宗小院。有师叔这个大冰块,胤天国的王城就算仲夏夜也凉息飕飕,梅香幽然。

蓦的,端木青瞥见禁军侍卫们捧着十几个食盒走来。细看食盒居然还在滴血,里面隐隐有些响动,像装着什么活物。

端木青跟在侍卫后,借和曦鼎化作瘦削的大胡子男人走在队列最末。

七拐八绕,抬头赫见玉辰宫金烁烁的横匾。

小腿高的殿槛前立着直不起腰的寺人。一见禁卫来了,不男不女的尖厉嗓门叫唤起来:

“大人们,总算来了,不然杂家就是有九个人头也不够砍呀。”

抓着救命稻草的寺人忙将禁卫让进殿。甫一进门,还未靠近正殿便听到步生尘的嘶吼。

“夜晓!你说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不等师叔答话,瓷器摔碎的声音已传出门窗。

紧接着又是一阵瓶瓶罐罐的碎裂声。玉石俱焚,势要同归于尽。

冷透骨头的男声响起:“你想怎么砸便怎么砸,从今往后你不要出这个宫门。”

他居然为了新欢将自己囚禁,她可是章尾山前掌门之女,真身是徜徉遨游的赤海龙族。

现在,不仅元神残裂,连自由也无?

步生尘不依,扑到白衫冷目的寒夜晓身上,那衫子用银线绣着腾云飞龙。绣在衣衫上的龙,算什么龙?

“夜晓,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不都是因为你么?”

也曾骄矜美丽的步掌门痛哭流涕,抚着苍老的面庞,泣不成声。

广袖之下,寒夜晓陡地握紧拳,他明明白白问过她:可不要后悔!投怀送抱的步掌门那里听得进去,妄图用秘修禁术绾住男人的心。

男人冷肃的眸子斜乜,眉头成结,声音陡地拔高:“够了!我说过你想吃多少婴孩都可以!”眸中有无奈和冷焰的男人一顿,“但椒兰殿你给我离得远远的!”

瞠目结舌的端木青听得分明,那些被抓入禁牢的孕妇,原来是这样的因果。

步掌门居然为了恢复青春容貌变成食婴怪,而师叔,师叔他就是帮凶!!

难怪那些食盒滴着血,淌了一路。

殿内静谧一瞬,须臾,步生尘诡异怪诞的笑声一串高过一串。

他以为自己就很想吃那些死婴孩么?她步生尘也是名门正道之后,父君更是三清的梵天遗族。

凭什么,她要变成现在不人不鬼不妖不怪的丑样子!而寒夜晓就能去另觅新欢,再结连理?

发狂的步生尘猛地蹿出大殿,连带撞翻了禁卫手中的食盒,几个尚在抖动的婴孩滚落出来。

有人族的婴儿,也有妖族的,头角尚嫩软。另有大块不成形的紫车河,血糊腥膻,触目惊心。

殿外设有法障,没跑出几步的苍老妇人便被弹落回来。

步生产望着地上的几个婴儿,痴了片刻。突然,她裂嘴狂笑,伸出鸡爪般的五指,嘴唇翕动念诀便开始摄取婴孩的血和灵。

无论是人族亦或妖族,诞生之初的婴孩都带着天地馈赠的初灵。那些先时还小声啜泣抖动的婴儿渐哭渐弱,生命消散得无声无息。

端木青难以置信,来不及多想便抢出队列,一把掀翻正在施法的步生尘。

稍微年轻了几岁的老婆子悠悠转过头,怒目而视:“你是谁?你也敢推我!!”

寒夜晓听闻殿外争持,才走出殿便看见禁卫扯住辰妃,话不成调:“步掌门,你别,别吃这些孩子。”

冷袖扬过,女子白净美好的容貌显现,额间的般若花钿美得不染纤尘。

端木青怎么来了?

蹙眉,寒夜晓将人拽到身后,生怕步生尘逞凶伤人。

洞穿陛下心思的辰妃笑得凄迷,老泪两行望着男人身后绝美的女子道:“哈哈,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的!”

老妇看看地上还有气息的婴孩,施施然道:“将这些都收起来,改明儿留给这位美人用,我看你能美几时!”

心怀戚然的寒夜晓厉声打断,“够了!你给我回去!”

他不想端木青知道那些丑事。可身后的人仿佛勘破一切般,双目澄明,洞知了什么。

端木青默默捡起食盒里的瓷碗,瞥了眼无辜颤抖的婴孩。

忽然,她拔下垂髻上的金簪,就着纤细的手腕狠命一划,顷间血流如注涌出,活似一条鲜红的少女发带,汩汩流入瓷碗。

“你做什么?”寒夜晓大惊,想阻止已不及。

脸色和唇色俱是惨白的端木青撇下金簪,将碗递给呆痴的步掌门,“喝这个,比这些孩子管用!”

说毕,又瞥了眼面带愠怒和心疼的男人,“把那些孕妇都放了。”

天地玄黑,端木青两腿一软,带着舞终曲散的叹息,沉沉便要倒地。

寒夜晓打横将人抱起,声嘶力竭大唤:“来人,把牢里的后土宗的人抓过来!”

他忘了,步生尘就是无垢山后土宗的掌门,但她不会救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轻蔑一笑的步掌门仰头饮尽碗中尚有余热的鲜血,缓缓恢复了曾经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