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你刚与人打架了?”
上下端详凤惜片刻,长青但觉这架打得委实蹊跷。双眼通红不说,还魂不守舍。
“不,我没有跟人斗法......”凤惜话里藏话。
长青思想她怕不是被什么野男人拿捏住了心思,嗟叹竟还有人比自己师妹更懂情爱周旋,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金雷宗那几个傻愣愣的师兄弟定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长青替自己一副打抱不平的神情,凤惜收起沮丧,说道:
“师哥,我就是赶了半天的路,身子太乏了,听闻披霞山的后山上有一口泉眼,可消疲乏,师哥同我一起去吧。”
凤惜只记得秦时月的叮嘱,但被那么一凶,全然忘记怎么勾搭人,只剩一脸惶然。
这话听起来颇有一些恳求之色,没了平日的傲然。
长青心一软,抵不住师妹的哀怨恳切,只得应了。
再说让人一个小姑娘在别人家山头泡温泉,万一遇着什么登徒子岂不吃亏?
......
披霞山,望月泉。
泉水淙淙,从泉眼里汩汩冒滚,月牙形的泉汤旁林木苍郁幽然,月见草夹径而生,星点蓝色幽芒照着脚步,照着凤惜的脸有些小女儿情态。
凤惜娇声道:“师哥,你同我一起泡吧......”
长青伸手搅了搅汤泉,温度刚好,不烫不冷,奶白色的泉汤映着月见草的幽芒,颇有雅趣。
回顾牵着自己衣角的师妹,长青大剌剌说道:
“虽说师哥并不觊觎你的美色,但好歹男女有别,你还是自己泡吧。”
言罢,长青指了指月牙汤池的另一角,中间恰好有壁蚀空的太湖石相隔,一人一头,相闻不相见最好。
凤惜只得含羞殢人地自去了,窸窣褪去外衫后,和着中衣泡在汤泉中。
长青则百无聊赖的躺在池边,嘴里嚼着一根月见草,草根清甜的汁水渗进喉咙。
今晚的月亮可真大呀,大得伸手可触。
月见草舒展叶片,畅意吸收着月华灵息,夜风一吹又抖洒星芒无数,飘在水雾袅袅的望月泉上,时间慢得停下了般,如真似幻。
陡地,凤惜一声尖叫,有人拍了她后背。
回眸,是秦月时杵在泉中,正想要唤殿下,那个殿字还没有喊出口,就被大掌捂住了嘴。
长青啐出月见草,坐起身问:“怎么了师妹?”
秦月时眼色一丢,凤惜知机地说道:“没,没什么,就是池子里好像有蛇,有蛇。”
“有蛇怕什么,拿你的钧雷链电死它们,咱们好喝蛇羹哈。”
长青不觉又躺下,枕着双手,架起二郎腿继续赏月。
秦月时皱眉,刻意又掐了一把凤惜的腰,没想下手重了,掐得凤惜眼泪直流,嗓音都颤了。
“啊...啊!”
“怎么你被蛇咬了?”
长青担心蛇有毒,坐起身绕过太湖石,却见晕在汤池边的凤惜。
一探鼻息,还好,只是晕了,究竟什么蛇咬人不眨眼,自己若非正人君子,免不得也要被咬。
胡乱给凤惜喂了一丸解毒药,虽没有后土宗的灵药百毒能解,也算尽够对付毒蛇毒物。
正思把凤惜扛回去的长青,运足全身力道都驮不起人来。
龇牙咧嘴的小师哥,因憋足了劲满脸绯红,颞角筋张,“这...这怎么这么沉啊,得减重啊......不然哪个妹婿娶得动!”
没有人能挪动凤惜,因为她被躲在水中的秦时月定住了手脚。
不仅如此,勾唇坏笑的秦月时,指诀一掐,长青猛可脚下一滑,深跌入汤泉。
呛了好几口水,扑腾之中,一条手臂环上长青的腰,带着他缓缓泅出泉水。
“咳,咳......”好容易咳出气道里的水,适才抬首见着了救命恩君。
湿哒哒的秦月时,眸如墨点,比夜更浓黑黯沉。桀骜的下颏睨着眼前狼狈的木灵宗小修士,声音又低又沉:“不用谢我!”
岂料长青擦把脸上的水就开嗓嚷道:
“谁说我要谢你来着!说,你是不是蛇妖,把我师妹毒晕了!”
蛇妖?他是傻还是瞎,蛇妖那么腥膻的妖气他闻不出来么?
哦,也对,这人修为低劣,闻不出来也不怪他。
秦月时垂首,一侧嘴角斜勾,顺水推舟道:
“是啊,我是蛇妖。”
话落,身形骤然移向长青,快得都看不见影儿。等长青反应过来,蛇妖的嘴已靠近脖子上突突跳动的心脉。
“蛇君,蛇君,好说好说!我十天半月才沐浴,气血又亏,你还是喝师妹的吧。”
师门真的很不幸,小师哥就这么把师妹给卖了。
作势张口就要咬人脖子的秦月时忽被一块玉珏塞住了嘴。拿出玉珏一看,却是狐族嗣玉。
这厢长青眨动着亮湛湛的眼眸,小气低声提醒道:“咯,是狐族的玉。”
之前九狐狸不是说他的玉在妖族厉害得紧嘛,危难关头只索舍玉保命。
秦月时收回身形,打量着手上玉珏问,“从何而来!”
长青恭谦有加,讪笑得忐忑又坦荡:“自然是狐狸公子送的。”
不意,秦月时一把掐住长期脖子,眼里暗如不见光亮的永夜,“你撒谎,这是狐族的定情玉珏,为何送给你!”
长青徒劳抠着脖子上的手指,话也被生生勒成几段:“九,九狐狸,他是个,是个断,断袖。”
朱厌掌控紫月妖界这么久,从未听闻狐族之子是断袖,可嗣玉确凿地落在小修士手中,看来狐族将自家公子的独特喜好藏得很密实。
“那这么说,你是那只狐狸的人?”
松开长青脖子,秦月时俯高临下地望着眼下的“小身板”,没想到小狐狸竟然好这一口,果然狐族总有些不可语人的癖好。
身处“蛇妖”的气息内,长青有苦难言。偏又在水中,那些对付妖物的符咒都洇湿了。
正思如何反击逃命,却冷不丁被蛇妖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摆手后退的长青,被逼到了太湖石上,退无可退。
秦月时双臂撑着太湖石,将人禁锢在眼下。两人全身湿透,一个衣襟敞怀,铜墙铁壁般的胸膛阻人去路,另一个瑟缩抱肩,恨不得生个龟壳躲进去......
“你在怕什么?”
低首,吹起泉雾进耳,又痒又烫。
怕什么?这个蛇妖心里没点数吗?当然是怕被蛇囫囵吞了,连骨头渣都不剩。
居心叵测的秦月时,上下打量着臂膀中的人,忽然嘴角轻嗤,指诀捻动,某人又一次滑掉泉中。
长青只觉得自己被水草鬼缠住脚一般,扑腾半晌,才扒着根“树桩”立稳身形。
再一看这树桩不是蛇君又是谁?
正待闪开半尺,却被蛇妖一把拽住袖子,哗啦那么一扯,夜风过处,肩头凉飕飕,心口冷浸浸......
秦时月定睛一看,心口什么也没有。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蛇妖”脸上,秦时月懵然侧脸。这世间还未有人这么赏过他耳刮子。
惊顾,小修士目光潸然道:“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