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忆,是你吗?长忆?”
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长青还是下意识退后两步,收回了搭在别人肩头的咸猪手。
可是手刚拿开,半跪的人一个趔趄便向前栽倒。
长青顾不上什么大防小防,伸手便拥住即将扑地的人,“我知道你是长忆,你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
长忆气若游丝,非常懊恼被长青见着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忙将脸侧开,不愿与之对视。
“这都是假的,你不会死的……我们一定能走出这个迷障……”长青使出全力总算扶起身量高出自己一大截的长忆。
游目,如火的枫林,都是路却不知取哪一条?往哪走呢?
再观长忆,胸口的血依旧涌冒,身体逐渐冰凉,紧蹙的眉宇却有一丝放松。不好,若死了迷障中就再也醒不来,就算用法力唤醒,也会癫疯痴傻。
“长忆,你别睡着啊!”
慌不择路时,长青一头撞进了枫林深处。每一片枫叶如获灵智般招展随风,远天的云霞如天女绕臂的披帛迤逦多姿,可无论长青向着什么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黑影人出现的空地。
这亭盖般大小的一片赤赭色空地,仿佛永远牵引着他们。
这就是长忆内心的执念不假,无论东西南北,无论走多远最终都会回来。
顿足,长青将几近昏迷的长忆平放在地,抖颤着手探向他鼻息,已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没来由的难过箍住心脏,长青带着哭腔和毫无底气的凶巴巴道:“长忆,你听着,我不管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都不能死在这,若你死在这,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你!”
抬起衣袖揩去脸上的涕泪,“若你还能听得见,你就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去抓住那个黑影,把金丹抢回来,不然我就是散了元神,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大话说得明显逻辑混乱又虚张声势,神裔的元神散了就散了,变成风变成云化作雨化作这世间的尘埃也不能变作厉鬼,长青平日九州凡界的话本果然是没少看。
说罢,以元神形态强行进入他人迷心障的长青,手指起诀,决意散了元神注入已几近昏迷的长忆额间。
满脸血痕披头散发的少年,眉心溢出一缕青芒,光华流转,随着主人意念的驱策,不情不愿悠然落入虽然昏迷却气宇清润的男子眉间。
神族的元神是比仙元金丹更可贵的东西,若元神散则身死道消,化风化雨,再是什么肉白骨的仙药也救不回来,长青这是一命换一命的打算。
毕竟,非要作孽般闯入法阵的人是长青自己。
才注入一分元神不久,起诀的手就被一只大掌覆盖,嗓音粗粝又干裂的长忆悠悠开口:“够了,别变作厉鬼缠上我……”
睁开眼,由于神力不济又强行驱策元神的长青,头晕目又炫,长忆那张“素未谋面”的俊脸,重影幢幢,气宇昭彰实在可恨!
“醒了就赶紧干活,赶紧找到阵眼出去啊!”假意横眉怒目,撅着嘴的长青不等人喘口气就没好气的发号施令,无情冷面的神族脾性流露显现。
梵天界的圣曦族在他界又称神族,他们睥睨四界,神法卓绝,遨游海天,寿命不可计劫。
妖界凡界都以成为神仆天工为修行目的,羽族充其量也只是正统圣曦族的护卫而已。
就是羽神在世,论血统也不过是半神半妖的存在,有生得艳丽乖觉的羽族子弟差可拉个代步天车罢了。
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圣曦族却有阖族覆灭的因果。更让长忆想不到的是眼前的人竟然正统的圣曦族后裔。
见对方不语不响,长青兀的推了长忆一下。好推不推,恰扯动受伤心脉,男子蹙上两条如剑英眉,呕血不及。
“你怎么了?”
霎时无措的长青,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又不放心地要探人鼻息。温凉的鼻息落在指尖,双眸相对,长青便迷糊了。
“要不你还是戴上面甲……”这个长忆既熟悉又陌生,轻也不是,重也不是,多看一眼也不是。
“这是我的迷心阵啊,是过去不可解的心结所以没有面甲,所以才……”后面话没有说,但从长忆落寞悠远的眼神中,长青已猜到后话。
所以才走不出去。
“那现在怎么办?”
问罢,长青索性也躺在地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仿佛两人躺的不是阵法,而是一片阳光斜照,蓬软干燥的草甸。
“也许,会有人来救.”这话听起来很摆烂啊,一点都不像平素端谨修行的长忆所言。
难道要在这里坐等长明反应过来两人失踪,上报戒律堂后,众人在他二人是私奔还是遭遇不测中议论纷纷几日未果,最后师祖虚藤子排除众议,请出三清至高的法宝揽尘镜,最后在镜中才发现他们被困法阵?
这样算来至少得有十天半月才有人来救他们……
当然长青多少有些误会“有人来救”这四个字的深意,因为他一直百无聊赖地盯着天空上飘忽不定的火烧云。
这迷心阵真真奇妙,幻象都跟真的似得,会不会幻象中的梓青宫、父君、母君也都跟真的似得。
在某人胡思乱想的当儿,长忆却侧脸沉眉,偷眼端详着躺在身旁的少年。他究竟是谁?那疏朗清明的眸子,平和湛亮,连精通奇门阵法的自己都被困迷心阵,为何他进出自在。
难道圣曦族的心当真明净无尘,一念不执?
又究竟怎样的因果才会屡次三番地救了自己。太多的疑问,萦绕心头,幻境的伤势好得很快,要不怎么说如梦似幻,伤由心生,像由心生,所以,阵也是由心而生的……
“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迷心阵不仅是一种阵法,往往也作为修士澄静内心杂念的苦修之阵,虽然此法很是凶险,但一旦成功便将获更清明的灵台心境,能极大提升心法修为。
“怎么出去?”
长青一个轱辘坐起,直直看向勉力支起半身的长忆。虽然伤势看起来严重,但他身手还算灵便,端正趺坐后,两手伸向面前的少年,眼神郑重而坦然:“把手给我。”
“啊?给什么?”
不明所以的长青,两手忐忑交到长忆的掌心,小脸蓦地烧红起来,衬着周遭如火般的红叶,黑眸越发湛亮,眸中倒影全是白衣清润的人。
他居然可恨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