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山脚,长青终于啃完烤鱼,心满意足地躺在草地上。日阳熏暖,身下的草甸蓬软如梓青宫的北极鹤绒塌,溪水潺潺的声音越听越远,长忆涮洗鱼篓,收拾调味瓶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终长青睡着了。
长忆洗完手,默默坐回他身侧。一只太知趣的蛱蝶蹁跹停在长青腮边,睡梦中的人许是觉得痒了,软着手就来挠。
蝶儿惊飞远,白壁如瓷的脸颊上徒留几道红痕。那红痕仿佛挠在长忆心底,细痒难耐。
长忆指尖凝起灵息,缓缓抹过几道红痕,抓痕逐渐消散无迹,光洁瓷白的小脸兀自安然。
曾经,他的面庞也是光洁如瓷,如果不是玄铁头盔灼坏了脸,也许长青也会觉得自己好看否?
犹记得,他说九州凡界那只狐妖很好看来着。
轻叹,长忆拿出先时的玉容生肌丸。粗瓷瓶里的药丸倒在手上,灵气蔓延,是圣品的灵药。
他的脸不是没有救。可恢复了面容,羽族的人定会找来,便发现阖族唯一的羽神后裔已成废人。
难以试想,几位长老将如何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思罢,长忆默默收回了仙药。现在这样已经足够。
忽然林中脚步杂沓,跫音密致而紧张。一转头,便见七八个无垢山的弟子持剑指着他们。
确切地说应该是指着睡着的长青。
“木灵宗弟子长青听命,随我等到戒律法堂听审。”一位不认识的赤炎宗弟子朗声发话。
“吵死了!”长青捂着耳朵翻身继续酣睡。
众人面面相觑,对木灵宗名声在外的目中无人有了深刻而痛惜的认识。
……
戒律堂上又是五宗会审,审的对象依然是木灵宗废材大弟子长青。
长青就纳罕了,无垢山内门外门弟子加起来了没有五百也有二百五吧,怎么就揪着他一人横审竖审来着!
果然吃柿子总得是挑着耙软的下手。
游目四顾,五宗掌门来了四人,后土宗却不是生查子师伯,换了生查子的师妹步生尘端坐掌门之位。
而木灵宗掌门身故多时,且至今没有代掌门,所以木灵宗掌门之位依旧空缺。高堂上再加上师祖虚藤子,也算是五宗俱首了。
各掌门身后还跟着他们得意的首徒,唯寒兀子身后只冷冰清,却不见师叔寒夜晓。
长青不免心中感喟,总是别人站着他跪着,永远比人矮半截啊。
后土宗死了掌门,有人见着长青衣袖染血地逃出后土宗,所以各宗殊为震惊。
平素都是术法卓绝的寒夜晓掌戒律缉拿叛徒。听说寒夜晓自九州凡界回来便一直闭关,所以论攻击实力排位只有派赤炎宗的首徒赤练师兄前来拿人。
步生尘年逾三百来岁,面貌却似三十上下岁的女人般,眉目细致,眼神却异常锋利,落在长青身上,简直千刀万剐般犀利。
想想素来也未得罪过她呀。
“堂下木灵宗弟子,为何残害后土宗掌门生查子?速速从实招来!”师姑咬牙切齿,声音怒极而颤,几近嘶吼。长青如遭雷殛般,懵在堂下。不过是吃了条烤鱼,睡了个午觉,怎么就杀了师伯?
莫不是梦中的自己干的?
不对啊,自己明明梦到自己躺在梓青宫的北极鹤绒塌上,眼前一碟子仙果子鲜脆欲滴,吃得不亦乐乎,哪里有空去杀人?
这又是什么欲加之罪?
“小的,小的不曾杀掌门土师伯,哦,不,生查子师伯……”一时语乱,脱口将向来挂在嘴边的水师姑、土师伯、火师叔等等诨名唤了出来。
“还敢狡辩,分明有人看见你从生查子屋里出来?”
步生尘怒气大盛,一甩拂尘,眼看拂尘就要打向长青。虚藤子适时卸去击向长青的拂尘劲道,麈须去势一歪,打在殿内红漆大柱上,霎时便凹出数寸深的掌坑。
老太婆动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