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下的薄唇扯出不耐烦的弧度,随手抓起几片树叶,运气脱手而出。叶片不偏不倚打晕了聒噪的鸦。
羽族有时候确实烦人,叽叽喳喳吵闹不休,让他想起了隐居梧桐林的几位长老。
观星楼内,长青由于没眼色地拒不配合坦白昙钗由来,已被一掌拂来放倒在地。
昏迷前,他本心非常后悔,随口编造一个英雄救美的套路,美人以钗相赠许诺终生的话本又不费什么灵力,何苦触这大国师的霉头。
眼皮合拢前最后的景象是大国师朝他步步趋近,直到立在他身旁,还嫌看不分明,缓缓俯下身来,斗篷下遮罩的面容渐渐露出,将将要看到眼眸时,长青再拗不过睡意,直接大梦三生。
“一个昏睡诀而已……”
男人桀骜轻嗤。还没有出什么杀招,不过一个昏睡诀便被放倒。看来三清众修士道士仙君们承平已久,毫无防患未然的心和力啊。
垂首细看时,睡得还……真香。嘴里兀自喃喃梦呓,凑近一听,斗篷下的人猛地后背僵直,如同入一盆雪水覆顶浇下,彻身冰冻。
躺在地上的道人,撅着唇,轻蹙眉,嘟囔着:“银鱼羹,桃花春烙,铁板炙髓……”
每一道都是梵天梓青宫的仙膳。
可这张脸不是她。身形也不对。她绝没有此等高深的易容变幻之术,除非是……
浓黑斗篷下一只手抖颤着掀开长青的衣领,如果真是他推测的那样,能够换成另一个对立本体的形貌,那他的心口会有印记。
单薄的布衫青衣,肘部还裰着布丁,领襟好几处已磨毛开线。不敢试想梵天矜贵的神女竟碾落成泥。
不。不可能是她。只是一个巧合。到了襟口的手掌缩握成拳。掌心仿佛还有她心房的余温,孱弱地跳动的心在他手心渐渐失温,渐渐冰冷……
思绪百转间,男人终于下定决心探个究竟。缓缓拉开的胸襟是弱冠男子的体态,毫无波澜,正要露出心口肌理时,楼外檐下的鸦卫骤然惊叫。
有人闯进。一瞬目,三片运足灵息的叶片劈面而来。
“雕虫小技!”
大国师头一侧,轻松躲过偷袭。铁甲覆面的男子茕茕孑立,身形凛然,然而手无寸铁。
适才见长青昏倒在地,身着斗篷的男人大约便是国师,谁知他竟将咸猪手伸向人胸膛,还想褪去别人外衫。
果然是个妖道!但对方灵力比自己高深,若要捞人只可一击必中,再出手便难了。
未等大国师反应,长青再次脱手,而这一盘却不是什么三片两片的叶子,而是一大把。千叶纷发,尽皆向着对方要害攻去。
“落璎箭?”国师一足点地,向后退开,斗篷大袖一甩一遮,千叶攻击的势头已卸去大半。
毕竟长忆身无金丹,灵息后继无力。但只这一瞬的空挡,他已抱定长青,两指捻动了回溯符。
符纸化尽前,只听斗篷内灵息震动的男人愤然喝问:“你是羽族何人?”
一道劲风从斗篷下顺势打出。
为了尽快离开观星楼,长忆只能咬牙抗下。生受一记天雷掌,霎时便抑制不住翻涌的血气,一口血脱口喷出:“你不必知道。”
语罢符尽,空留一地乱叶,还有大国师一颗乱糟糟的心。
到底是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