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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滔简直被惊掉了下巴,嘴张得能塞下三个半鸡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狠掐了自己一把。

“嗷嗷嗷好痛——”

吕滔犹是惊魂未定,拱了拱旁边的陈安,“我应该没在做梦吧,怎么忽然从狼人杀进到婚礼现场新人宣誓环节了?”

陈安没吭声,给了他个眼刀自己体会。

吴长轩又被戳到伤心事,找个没人角落黯然神伤去了。

梁再冰被血雾折磨得脑子丢了一半,听到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还是撑起了脑袋看他。

楚斯的表情好像有点意味深长,他是不是想传递什么信息?

选择……生命……献……怎么听都是临终告白啊?

艹。

梁再冰捂着脑袋骂了句娘。

不待他想清楚,陈安和十一已经眼疾手快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往电梯方向带。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拖着拖着说不定有狗急跳墙的人撕毁约定。

梁再冰无力地瘫坐在电梯地板上,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铁皮墙,却还抓着十一的手不肯松。

大红色的警报灯闪烁着映照在他们脸上,如同大灾当前生离死别的信号。

十一慢慢地把他的手扯下来,注视着他困倦得快要阖上却又拼命睁开的眼,低声告别,“再见。”

陈安按下关门键,和十一一起退出了轿厢,警报骤息,电梯里静谧地像另一个世界。

两人门神似的护在电梯门边,提防着可能出现的突然袭击。

脸上因气血翻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肢体麻木几乎无法动弹,但梁再冰还是使出全身力气,努力挪动着僵化的手指去卡门缝。

就这么逃了……算什么?

在众人或不甘或淡然的注视中,承载着生的希望的门缓缓闭合,却在仅剩一条缝时却被人再次打开。

空气好像被从他周身抽去,肺叶焦灼得几欲涨裂,濒死的窒息感令他眼前模糊一片无法视物。

他依然从一堆色块中认出了十一和陈安,他们就站在门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明明看不清,他的心却莫名通透敏锐,能细腻地感觉每个人的情绪。

陈安和十一没有任何怨怼不甘,也没有为他逃出生天而喜悦,只是静静地守望着他,就好像为自己献出生命是他们生而有之的使命。

吴长轩在想他的妻子。

吕滔又见到了那场大火。

死去的病人回来找冯慧了。

……

楚斯没有回忆往昔,期待的、忐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梁再冰混沌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他终于懂了楚斯的暗示。

“将我的生命献于你。”

——不是用他的生命为我垫脚爬出尸坑,而是他的死活全寄托在我身上,生路掌握在我手里!

门自动合上,梁再冰心里却不再有惶惑迷茫。

发不出声音,他只能隔着门缝对外面的人做出一个含混的口型——等我。

关键的点明晰了,前面模模糊糊的线索瞬间串成一条连贯的线。

自从得知最后只能活一个人,他心里一直有种微妙的违和感,现在才想明白,这个作风和前面陷阱重重却有可能全身而退的精巧诡计截然不同。

排除设计理念的根本改变,那就意味着最后环节一定存在一个能救下所有人的真正的生路。

从发现桌面上的刻字起,针对他们的心理诱导就已经开始。

他们都默认除了逃出去的那个,其他人都必死无疑,却从没仔细考虑过是什么样的死法。

问题又回到刚才,什么情况下他们才会有闲心刻字?

充足却无用的时间。

被留下的人会慢慢等死,而不是直接抹杀。漫长的无望的等待,眼看着着死神的脚步一点点逼近,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也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只要出去的人肯回头救援,是有很大可能打出大团圆结局的。

这么简单的生路,从那些字迹的记录来看却是几乎全军覆没,因为幕后之人十分阴险地在里面埋了两个坑。

票选出一人是赢,杀掉其他人也是赢,但刻下“为什么,我明明赢了他们”这句话的却明显死在了这里。

他杀到最后却依然无法离开,才惊觉被骗。

而那个藏在桌底躲过杀戮的小女孩,才是真正的赢家。

如果联系这场游戏的主旨思想,惩罚或是赎罪,便能想通其中的缘由。

进到这里的本身就已经是罪人,如果再残杀他人是罪加一等,逃生的门自然不会为他敞开。

而如果不杀一人,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让你出去,也是可以成功的。但一群满手血腥的恶徒,真的会将生机让给其他人吗?

另一方面又利用了人为己隐的自私心理,活着那人也不会想回去救那些掌握着自己把柄的人。

只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两相作用之下,就成了几乎无解的死局。

也幸好上来的是他,别说他问心无愧,就算他真的背了几十条人命在身上,也得回去把人救上来。

他也不是多正义感爆棚的人,没力气也没闲心管天底下这么多腌臜事,但这次是真的被惹火了。

去他妈的傻逼游戏,老子找外援!

什么罪恶审判者,他才是疯得最厉害的那个!等着吧,爷马上报警把你这个狗屁地方抄了!

血色的雾气还在蔓延,被吸进肺里吐出便淡了几分,不明成分的毒素沿着血管流进四肢百骸,愈来愈深重。

未异化的人已经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着的无一不抵抗着剧烈的痛感。

苏常夏撩了撩垂到眼前的灰色长发,语气说不上是幸灾乐祸还是同病相怜,“他丢下你了。”

十一没有任何反应,抱着膝盖缩在对他有些宽大的扶手椅里,宛若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头雕像。

善明和尚阖上眼皮不再看,幽幽念道,“如是因,如是缘,如是果,如是报。”

“嗯,你说得对。”苏常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是你们的报应,我就不掺和了。”

她站起身走到一面空白的墙前,只轻轻一敲,暗门便豁然洞开。

陈安僵滞的双眼追随着苏常夏的背影,眼中满布着赤红的血丝,几欲噬人。

苏常夏笑得开怀,逗狗一般朝他招招手,“我走了,你们慢慢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