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傅君言叹了一口气,“当年,我赶到的时候,护送你父母的首卫没有断气,他说你父母最后的遗言就是万万不能让你知道真相……”
否则以她的性子,必定拼了这条命也会为他们复仇。
而那个时候,她尚怀着身孕,父母更是不能看着她因为伤心过度而一尸两命。
林竹唯眼泪滑落,昂天闭上眼哀叹。
父母之为子,则计之深远。
是她不孝,让父母临终前都要为她操心。
待她为师父找出凶手复仇后,往后余生,便只做一件事——为父母报仇!
“凶手呢?”林竹唯用力擦了一把眼泪,紧握着拳头,苍白着脸问。
傅君言摇头:“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不见,就连那些尸首也被带走了。首卫拼了命,趁他们不注意才留下了一把匕首。”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真凶,但他们就像是沉溺海底一样,毫无踪迹可寻。”傅君言蹙眉。
即使这些年朝政不稳,外敌屡屡来犯,他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御敌上,但也从来不曾松懈过探查真凶。
只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林竹唯止不住的颤抖:“我会亲自为他们复仇!”
“小唯,我可以帮你!”傅君言急急道,“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去涉险……”
林竹唯打断他:“这是我的父母,是我自己的事情,自从我和你和离以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用不着……”
“不!”傅君言咬牙低吼,“我从来没有同意过要和离!你想都别想!”
“傅君言!喻勺若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林竹唯!”
她怒吼,脸色十分难看,甚至有些狰狞扭曲。
“自从你逼我喝下避子汤,非让我打掉腹中胎儿,你我的情分就已经断了!”
每每想起那年那碗幽黑的汤药,林竹唯的灵魂就像要被抽走了一般,透不气起来!
那是她穿越后,第一次有了家的希望。
她太孤独了!
她多么希望孕育一个与她骨血相融的孩儿,亲自把他带大,就像她的妈妈用尽所有的爱呵护她长大一般……
这样,她在这里才算真的有了根!有了牵绊!
可是,他连这一点念想都要夺走!
让她又坠落到无边的黑暗里,在日日夜夜的思念和懊恼中,想着那个孩子长大后的模样……
傅君言怔了怔,没想到她对当初这件事情反应竟然如此之大,她的悲痛甚至不亚于听到父母双亡的消息。
他慌了,感觉她又像在渐行渐远,又要从他的生命中抽离一般。
他赶紧伸手又要去拉她,林竹唯却狠狠地一把甩开他,傅君言猝不及防倒回床榻,牵扯了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傅君言闷哼了一声,强撑着起来,见她要走,赶紧叫道:“要你喝下避子汤!我是迫不得已的!因为我怕你死!”
林竹唯的脚步硬生生停住,转过头,猩红着眼,声若寒冰:“你说什么?”
傅君言脸色痛苦:“当年,我故意瞒了你父母的死讯,就是怕你动了胎气……”
“可是我不知道你最终为何得知了此消息,非要赶出去……”
傅君言眸里的悲恸令林竹唯愣了神。
“我根本不敢让你去见你的父母,怕你发现你的父母死于非命,如此一来,你必定身心受创,甚至会千里追凶……”
傅君言摇摇头:“我不能让你惹上对方那些亡命之徒,我不能看着你白白送死……”
所以,当初,他才会不惜给她喝下安眠之茶,转头带她回了侯府,哪怕她恨之入骨,苦苦哀求,他也绝不松口让她回去奔丧……
林竹唯握紧拳头:“好!就当我相信你的话!但为何你连我腹中胎儿也不肯留?那是你的亲骨肉!不是傅礼风的!我与他自始至终清清白白!”
傅君言连忙点头:“我自然知道!我从未怀疑!”
“那你就是故意的?!”林竹唯咬牙的声音甚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傅君言无法否认:“你当初晕厥过去,我忧心忡忡,请了大夫给你搭脉。那胎儿……是个死胎……”
“轰”的一声,像有什么在林竹唯的脑袋里炸开,炸得她几乎反应不过来……
“你那个时候信因为你父母的事,正一蹶不振,整天闷声不吭地把自己锁在房里,谁也不见。每每到了夜里便会梦游,尖叫不止……”
每次想起当初林竹唯时如行尸走肉,时如陷入疯癫的模样,傅君言便后怕不已。
“大夫说你郁结在心,若不把火发出来,恐怕你会从此陷入癔症,危及性命。胎儿再不尽快流掉,也会危及你的命。所以我才会逼你喝下避子汤……”
傅君言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叹气:“我知道你会恨我……我宁愿你恨我……把所有的火都发出来……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差点葬身海里……”
林竹唯怎么也想不到,她恨了那么多年的事情,真相竟然是如此的令人心碎。
她知道以傅君言如此高傲的性子,根本不屑说谎。
她握了握拳头,又突然放开,闷声不吭便转头离开。
傅君言愣了愣,满眼的失落:知道真相又如何,她并不打算原谅他……
他正在暗自悔恨的时候,没想到林竹唯却又折返了回来,手里拿了笔墨纸砚。
在傅君言困惑的眼神下,俯下身子便唰唰唰画起来,片刻后才把画举到傅君言的面前。
“这不是我母亲常带在身上的手帕吗?”傅君言疑惑道,“你这是何意?”
“你母亲的?”林竹唯反问。
傅君言点头:“我母亲喜欢绣手帕,手帕上的花是她家乡常见的,而落款的静字则取自我母亲的名。”
林竹唯突然冷笑了两声:“原来她喜欢的竟然是你呀!”
“谁?”傅君言不明所以,连忙问。
“贺之蓝。也就是现在的嘉妃。”林竹唯冷笑,“当年就是她把我父母死亡的事情,故意透露给我的。”
“怎么可能?!”傅君言怔住了。
“若她爱的是你,怎么就不可能呢?”林竹唯只觉浑身发冷,“当初我亲眼见过她这方手帕,暗自神伤!”
“所以,她才会明知我有了身孕,还特意跑来告知我父母了,这次为了试探我,还把喻季堡找到宫里当陪练!喻季堡差点没了半条命!”
“甚至,我怀疑当年在你们傅家别院,钱月初被土掩埋的事情,便也是她的手笔!只为了了栽赃于我。”
傅君言眸里都是震撼:“我并不知晓她有如此心意。”
林竹唯讥讽:“后悔了吗?如果当初你早知晓,就可以与她比翼双飞了吗?”
傅君言眉头紧锁:“小唯!我说过,自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否则我这次也不会为了小堡把她告到御前!”
林竹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到了舌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甚为微妙,正在此时,阿木回来了。
“侯爷,东西拿到了。”阿木把木盒子交给傅君言。
他把盒子打开,林竹唯眸心狠狠一蹙,呼吸一窒——
上面那层放置着一些首饰,上面还黏着一些暗黑的血迹,那是她母亲生前佩戴的首饰……
林竹唯颤抖着手拿出来,轻轻抚摸着那个簪子,瞬间泪如雨下。
阿木暗自退了下去,傅君言满眼心疼看着她,任她静静泪化雨,把所有心痛和怨恨都发泄出来。
良久,她才擦了一把眼泪,低问:“还有什么?”
傅君言拿掉上面那层,露出下面盒子里的东西,想不到林竹唯突然脸色突变,眸色瞬间变得阴暗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