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唯往他的伤腿上撒药,声音冷漠:“侯爷说笑了。你我此前素未谋面,何来一恨之说?”
“再说,侯爷可是我朝栋梁,若是你死了,岂不是一大损失?侯爷如此想我,传出去,我不得被人戳穿脊梁骨?”
傅君言苦笑。这么多年,她的性子依然如此刚烈,说话从来都是犀利有加。
林竹唯麻利地收拾着药箱子,淡淡道:“侯爷若是想换太医,随时告诉我便可。”
说完毫不犹豫便走了出去。
阿木看着傅君言被包得像个粽子的脚,有些不忍心地问:“侯爷,要换太医吗?”
“换什么换!”傅君言斥道,“换了她,你觉得我们还能见到她吗?”
“那倒也是。”阿木无奈地跟着摇摇头。
但傅君言很快肠子都要悔青了。
到了夜里,那伤腿奇痒无比,就像入了肺腑一般,让傅君言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睡,他简直恨不得直接把腿给砍了。
伤腿还被包得像个粽子一般,抓又抓不得。
阿木赶紧去请林竹唯。
她隔着门扬声道:“忍着!忍不了就另请太医。”
阿木锲而不舍敲门,林竹唯终于怒了。
一张卷轴从门内飞出来,直接砸在阿木的身上。
林竹唯怒吼:“看清楚上面的红朱砂!府邸的哪些地方是属于本太医的!你们再过界,我便上朝告你们私闯民宅!”
阿木还要再开口,一柄锋利的小刀径直飞过来,吓得阿木赶紧闪身躲开,连忙退了回去。
他偷偷抹了一把汗:少夫人如此强悍,侯爷怕不是要吃不少苦头了。
傅君言被折磨了一整晚,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才得已沉沉睡去。
林竹唯正用着早膳,便被阿木请了过去为傅君言看诊。
“林太医,我这伤腿为何奇痒无比?”傅君言盯着一脸冷漠的林竹唯,忍不住问。
“哦?是吗?不应该如此呀。”
林竹唯一边装傻,一边帮他解开绑带,看到他的伤腿青了一大片,才佯装惊讶道:“哎呦,昨天天黑,不慎下错药了。”
傅君言:“…………”
阿木:“………”
林竹唯脸上尽是冷笑讥讽,又重新给他上药。
傅君言小心翼翼问道:“这次不会上错药了吧?”
林竹唯冷哼:“侯爷不信我?既然不信,那便另请高明罢了!”
“林太医莫要生气,你尽管用药就是了,我绝不再问。”傅君言赶紧应道。
林竹唯冷着一张脸,给他重新上了药,很快就退了出去。
到了夜里,傅君言的伤腿倒是不痒了,却是奇疼无比,生不如死,就像有人在对他剔骨剜肉,往他伤口上撒盐一般,巨疼难忍。
“侯爷,要不我们还是换一个太医吧。”阿木实在不忍心。
少夫人明摆着就是在整侯爷呀!
“别多事。”傅君言痛得咬牙切齿,挥挥手,眸里有些晦暗,“若如此做,能让她解解气,再苦我也能忍受。”
阿木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长宁宫。
嘉妃正在给三皇子喂冰莲百合。
婢女小玉笑道:“娘娘,您看三阿哥吃得多开心。他还是在娘娘这里自在多了。”
嘉妃也抿唇笑,那笑却是没有落入眼底:“愉妃最近还好吗?”
小玉冷笑:“愉妃自从被皇上禁足后,又见不到三阿哥,便天天以泪洗脸,早就卧病在床了。宫里的人向来捧高踩低,她那宫里呀,冷得很。”
嘉妃冷哼:“派个御医给她瞧瞧,可别让她轻易死了。偶尔给她透露一些三阿哥的消息,太医不是说三阿哥最近病得起不来床榻了吗?”
小玉看了一眼珠圆玉润,脸色康健的三阿哥,心领神会地点头。
哀莫大于心死。
被皇上冷落,被下人踩高捧低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能消磨她生存意志的,便是三皇子生病不好的消息。
母子连心。千万别低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嘉妃又给三皇子喂了一口冰糖白合,才讥诮道:“愉妃不是说本宫没孩子吗?本宫偏偏就让三阿哥入了本宫这里。本宫真想亲眼看看她落魄的模样,哼……”
小玉笑道:“娘娘息怒,何必去看那种不入流的女人污了娘娘的眼呢?”
嘉妃宠爱地捏了一把三皇子的脸蛋:“把他抱下去了。该午憩了。”
“是,娘娘。”
小玉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奴婢便上前抱走了三皇子。
小玉一边给嘉妃剥瓜子,一边笑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御赐了半座宅邸给傅侯爷。”
“半座?”嘉妃奇怪反问。
小玉点头:“对呀,就是半座。就在城外三里路。听说另半座是赐给林竹唯林太医的。”
“又是她?”嘉妃皱眉,“这林太医到底是何来头,竟能与功勋累累的侯爷平起平坐,住在同一座宅邸里?”
“娘娘,奴婢猜测,也许就是因为她救了太后,所以得了这个恩赐。”
嘉妃冷哼:“谁知道她当时做了什么。真救了太后一命,还会被皇上亲自下令毒打一顿?”
“娘娘说得有理。”小玉连忙递给她一杯茶。
嘉妃抿了一口,道:“明日你把林竹唯请过来给本宫把脉,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何本事。”
“是,娘娘。”小玉恭敬应道。
隔日一早,小玉正在给嘉妃梳妆打扮。
便见一个奴婢进来禀告:“娘娘,林太医来了。”
“让她进来吧。”嘉妃淡淡吩咐。
林竹唯进来外室后,便跪着请安。
也不见室内的嘉妃有所回应,她便只能垂着头,一直跪着。
良久才听到脚步声,林竹唯微微抬眸,先看到一双鞋面绣有牡丹,并以翡翠和玛瑙装点的旗鞋。
嘉妃在暖榻上坐了下来,淡淡道:“你就是林太医吧?起来回话吧。”
“谢娘娘。”
林竹唯恭敬回话,并把头抬起来,却意外撞入了一双惊诧异常的眸里。
“你……喻勺若?!”嘉妃狠狠一惊,惊呼出声。
林竹唯眸底同样闪过一抹,不易让旁人察觉的异样。
只见她脸色平淡,低声应道:“娘娘,这个喻勺若是谁?与微臣当真长得如此相像吗?”
嘉妃收起眸里复杂的情绪,冷声问:“你当真不是喻勺若?”
林竹唯点头,佯装奇怪道:“娘娘,说来也真是奇怪。傅侯爷第一次见微臣,也以为微臣就是这个喻勺若。就连他身边的那个喻川也叫我少夫人。可微臣确确实实不是喻勺若。”
嘉妃眸里自是怀疑,径直问:“林太医是哪里人?家里可还有谁?”
“回娘娘,微臣是徽山人氏,家里父母皆在微臣年幼之时便死于洪灾,家里仅剩微臣一人。”
林竹唯对郑步高编纂的生辰牒片,可谓是背得滚瓜烂熟了。
“娘娘,微臣斗胆问一句,这个喻勺若到底是谁?”林竹唯满脸疑问。
嘉妃直直看了她良久,才淡淡道:“喻勺若是傅侯爷的正室,几年前死于一场海难。”
林竹唯惊讶又惋惜:“娘娘,听说傅侯爷与娘娘是一家人。微臣斗胆恳请娘娘帮忙劝劝侯爷莫要再认错人,给微臣造成了不少的困扰。”
嘉妃眸底涌起思量,一瞬不瞬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挖出些许说谎的痕迹。
良久,嘉妃才笑了笑,慵懒地把身子倚进暖榻里,懒懒地问:“怎么?林太医眼界如此之高,就连傅侯爷也配不上你吗?”
林竹唯赶紧跪下来磕头:“微臣不敢!只是微臣已有了心爱之人,怎敢如此耽误傅侯爷呢?”
嘉妃低笑:“哦?想不到林太医年纪轻轻便入了情网。能与本宫说说你心爱之人吗?本宫也好借机与侯爷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