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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竹唯从竹篓里掏了又掏,最后掏出一些艾条来。

房里一直点着蜡烛,她把艾条点燃后,便找准穴位进行艾灸。

先是用了雀啄灸手法,在各个穴位上如鸟雀啄食一般,快速点啄,直至皮肤出现红晕。

再使用回旋灸法配合,让艾条在穴位上方反复旋转移动。

如此两套艾灸完成,竟整整耗时半个时辰。

艾灸也是有针对性的,主要是为了温血暖络,打通他瘫痪乏力的四肢关节,让堵塞的经脉重新通畅起来。

在场的三人,都被她有条不紊的动作给震惊了。

库库帕更是神色多变,怀疑、疑虑、震惊、佩服,真没想到这些词竟能同时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林竹唯吹灭艾条,轻轻拭了一把汗水,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库尔勒。

只见他枯黄无光的脸,慢慢地有了些血气,痛苦的神情消失,紧蹙的眉心逐步舒展开来。

“你伸伸腿试试。”林竹唯挑挑眉道。

库尔勒神色不确定地微微抬腿,表情一瞬间便震撼起来。

没想到瘫痪多时的双腿,竟能微微动了起来!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要躺在床上,了此残生。

泪眼盈眶,打湿了头枕,他感激地看向林竹唯,微微颔首。

林竹唯微微松了一口气,从竹篓里掏出一把昨天去药铺买的草药,递给满脸错愕的库库帕:“拿去熬煮了,给他喝下。”

“是,是,我马上安排。”

自家首领瘫痪了半个多月,第一次腿脚能再次动起来,眼里也有了光。

库库帕现在对林竹唯简直是言听计从。

林竹唯点点头,收拾了一下,便率先往门外走。

“我家首领病根除了吗?”库库帕亦步亦趋,连忙问。

林竹唯脸色漠然:“明天还需再针灸一次,腿脚便无大碍。”

库库帕点头,马上道:“那今晚就劳烦三位在此住下。”

祝飞柳皱眉,这与囚禁他们有何区别?

他不满地要刚要出声反对,却瞥见郑步高脸色如常,便硬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

也对。云天莲在他们手上,库库帕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回去?

而且,难得碰到一个能治病救人的神医,库库帕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林竹唯留下来。

林竹唯倒是随遇而安,洗漱一番后,便在库库帕的陪同下,几人吃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晚餐,才回房休息。

一大早起来,库库帕早就迫不及待等在了门口。

林竹唯随他去了库尔勒的房内,又重复一遍昨天的治疗。

经过一晚的康复,今天库尔勒的状态明显有所好转,精神奕奕的,已经能在下人的搀扶之下,下地行走几步。

艾灸完,库尔勒需要洗漱清理身子。

林竹唯一行人便被请到了前厅品茗。

“林大夫,我家大人,是不是以后就能痊愈了?”

库库帕满脸是笑,萦绕了他整整一个月的难题,迎刃而解,高兴之情自是不由言说。

林竹唯却是神情奇怪,抬眸看了他一眼,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咬了咬唇,漠然道:“痊愈不了。他药石罔救。我只能缓解他的症状。”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神色大变。

郑步高眸色一凛,手掌不由自主紧紧揽住云天莲的盒子。

祝飞柳更是冷汗直流,这林大夫说话如此直白,简直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呀!

“你骗我?!”库库帕瞬间大怒,狠狠摔破手中的杯子,马上从腰间抽出软剑指着林竹唯。

“若不是我,他根本没有机会再站起来,又何来的骗?”林竹唯脸色未变,直视着他,声音冷淡。

“这有何用!我要的是我家大人性命无忧!云天莲还回来!”

库库帕只感到被狠狠羞辱了一番,纵身一跃,剑心直指林竹唯。

她却依然神情自若,低头喝茶,恍若不见。

郑步高小刀一挥,精准挥开他的软剑,两人很快便缠斗起来,一时之间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互不相让。

祝飞柳惊得目瞪口呆,双手撑着椅手,想要逃,却看着林竹唯镇静自若的样子,只能硬生生把自己发软的双腿钉在地上。

一个娇女娃都不怕,他若是逃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了?

见到室内打斗,侍卫们很快冲进来,却是持着刀剑,进进退退,毫无用武之地。

林竹唯冷哼。屋内空间狭窄,这些侍卫根本没有施展身手的机会。

单打独斗,库库帕根本不是郑步高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风。

“住手!”

一声羸弱的声音响起,库库帕马上停了手。

库尔勒竟然能站起来了,昨天还是个将死之人的模样,今天便大好了。

所有人对林竹唯的医术不禁深深敬佩起来。

郑步高也没有缠斗的兴趣,很快收了刀子重新坐下来,看向林竹唯,眸底闪过一抹异样。

怪不得她会提前叮嘱他看护好云天莲,她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幕了吧?

“大人!”库库帕赶紧走向库尔勒,连忙伸手扶住他。

库尔勒坐下来,虚弱地朝林竹唯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多谢。”

林竹唯挑挑眉,默不作声。

“大人!你何须向她道谢!她就是来骗我们的云天莲!”库库帕怒目相对。

“好了。你做事总是那么急躁。”

库尔勒靠向椅背,虚弱地闭了闭眼,良久才又睁开,满眼的哀痛。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林大夫已是尽力。”

若不是她,也许他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最后只剩一具尸体被拉回去他的家乡。

“你能说说我的病吗?我这是怎么了?”库尔勒突然道。

林竹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得的是血紫质病。一种基因遗传病。”

怕光、吐黑血、面容扭曲、皮肤长血泡、水痘……

若不是她从现代穿越而来,见过爸爸也有过这样的病人,还真找不到他的病因。

这种病也许一辈子只是潜伏,根本不会发作,奈何他酗酒,不幸诱发了病源。

所以也莫怪江谷子的徒弟医术高超,却依然束手无策。

不是现代人,根本不可能懂得晒尿找病根这种办法。

“基因遗传病?”库尔勒皱眉,轻轻重复。

这个词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太过陌生。

别说华佗再世治不了,哪怕是搁在医术发达的现代,也是束手无策。

林竹唯轻轻点头,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残忍,但她不能不说。

“简单来说,你的病是自娘胎里便带出来的。你应该很清楚这种病最后会发生什么。”林竹唯神色隐晦地看着他。

库尔勒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神情又更加痛苦了几分。

“你的父亲或者你的母亲,总有一人曾患有你同样的病情,且最后痛苦离世。而你的病,便是继承于他们,且此生都无法治愈。”

闻言,库库帕神色大变,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倒是库尔勒并不感意外。

他冷静的模样令郑步高和祝飞大感吃惊,这就意味着,她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这女娃子到底来自于哪里?为何竟能说出这种他们听都没听过的词。

“我……还能活多久……”

库库帕痛苦地低吼:“首领大人!”

库尔勒虚弱地低咳两声,朝他摆摆手。

林竹唯摇头:“未可知。也许能自然老死,也许明年今日。你的病情还不算特别严重,我可以给你开一些方子,你带回去吃,也许能缓解你的症状。”

库尔勒绝望地昂头,痛苦的神情还是令在场的人感到戚戚然。

“你们走吧。”他扶着椅子站起来,背过身子,一滴泪忍不住滑落。

“告辞。”

林竹唯走了两步,又顿了一下,还是回头告诫道:“别喝血,于事无补。”

库尔勒浑身一抖,紧握着拳头,母亲那嗜血又恐怖的一幕闪过眼前,令他整颗心都颤栗起来,

林竹唯没再犹豫,抱着云天莲,干净利落转身离去。

祝飞柳看着库尔勒,神情不忍,只能拱拱手告别:“保重。”

“大人!”库库帕焦急地低叫,“你不应该让她就这么走了,她能把你救活,就肯定还有办法的!”

“算了。库库帕,你还记得我母亲吗?”

库尔勒痛苦地闭上眼睛,忆起母亲最后面容长脓溃烂的模样,便感到无比绝望。

当年父亲听说这种病只要喝血便能治好,暗地里杀了多少人,取了多少鲜血喂给母亲,最终母亲还是在无尽痛苦的折磨中离去。

他,也要走到那一步吗?

“不!一定还有办法的!”

库库帕狂吼一声,不甘心地朝着林竹唯狂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