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心给他指路了不给我指?”来人勾下面上的棉口罩,弯眸礼貌地冲着陆散点点头,随后才把目光投去江浕身上,“不支持双标。”
“你跟丢了吗?没跟丢干嘛要我给你指,你又不给我钱。”江浕拉拢队友似的把陆散往脚边拉了拉。陆散没动,就地一趴,歪着脑袋给自己舔毛去了。
它这一趴,江浕拽它走的想法也只能打消了。
“别这么不欢迎我。我的任务对象又不是你,你紧张什么。”
“能不能避下嫌啊,现在你是我老板对头的手下,你不愁养家糊口我还得吃饭呢。”江浕白了左帆一眼,“你要真跟丢了,前面直走右转,不客气。”
“没跟丢,正巧碰上以前的同事,过来叙下旧而已。”左帆语气闲散,仿佛真的是下班回家路上碰见了过去的同事停下拉拉家常。但江浕没给他笑脸,因为左帆跟他没什么旧能叙。
除非是万玖的死。
毕竟这事儿说多说少江浕都脱不了干系。单单万玖那个假眼睛是卓屿的监视器这一点就够左帆砍他九九八十一刀了。
想到这,江浕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咱俩好像没多熟,叙叙我前东家给开多少工资吗?”
“这多浅显。”左帆笑眼弯弯,江浕一看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果不其然,左帆的讨伐虽迟但到了,“过来感谢一下你,让我免了养家糊口的担子,现在能无事一身轻,出任务往哪跑都没牵没挂的。”
“搁这儿等着我呢左队?出任务中途顺便砍个杀夫仇人?”江浕摆出一副无辜脸,“我认罪,但也不是我逼着他往你刀口上撞的,这咱得掰清楚,不是我的罪我不能认。”
“我以为你背了翟野以后混的多好呢,怎么一副要靠山没靠山的样儿?”
“日子谁过谁知道,你没来你哪知道我有没有靠山呢?”
“别策反我,翟野刚给我涨工资,目前还没跳槽的打算。”左帆说着就把口罩拉上了,要走的意图就差直接写脸上。江浕看着他整理的动作,想了想,随口问了个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
“你知道用翟野私人频道给你发消息的人是我。”
左帆应了一声,立在原地等着江浕的下文。
“怎么认出来的?我跟他语气思路差很多?”
尾音刚落,江浕兜里的手机铃混着震动一起叮呤咣啷闹起来,把地上的陆散吓得一激灵。他看也没看来电人,直接伸手把铃声摁了,只剩握不住的震动声一阵一阵往兜外跑。
“不接?”左帆冲他抬了抬下巴,“万一是新东家,扣你工资怎么办?”
“不缺他那一分二两。”
“行吧。”左帆的笑声捂在口罩里,听着有点闷,“其实我一开始没怀疑过,你跟他那神经病脑回路共鸣的很成功,任务委派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说到这他故留悬念似的顿住了,江浕迎着他的目光,礼貌又克制地等他把话说完。
“不是在这跟你装什么牛叉。我跟了翟野多少年突然问一嘴还真不知道从哪开始算,但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我高。”左帆语气淡淡,听的江浕没挨震动的那只手手指在兜里一圈一圈地绕牵引绳。
“你做的挺好的,从头到尾就那一个纰漏。我拿到工程师以后你叫我把工程师先交给接头人,让我待在雨林里再等等内鬼露头。”
牵引绳抵在指间十分硌手。江浕指尖被勒的发紫,绳索一松血液流通时指尖细细密密的麻。
“谈信不信任那些都有点扯淡,也无关紧要。我告诉你到底哪里错了。”左帆抬手向上提了提因为说话滑下去的口罩,“江浕,我当时伤重的要死了,加上卓屿还在满林子搜。如果当时白辞易找到我,我早就和万玖一起烂在雨林的泥里了。”左帆耸耸肩,理所应当道,“换了翟野,哪怕工程师丢了,他都会叫我先从雨林撤出来。”
兜里的手机安静下来没两分钟又闹上了。江浕紧握着手机按键关掉铃声,但还是没能关掉那该死的震动。左帆询着动静看向他的衣兜,笑道:“不管你找没找到靠山,不管你靠山是谁,江浕,你知道狩猎区是什么烂地方的。从翟野那走了,大概就是跟唯一一个你烂在泥里也要去给你收尸的人说再见。”
埋在布料下的虎鲸纹身像在发烫,江浕忍住抬手去摸后颈的冲动,疏离地冲着左帆笑了笑:“无所谓。要死的人才需要收尸人。”
“那祝你好运。”左帆简短跟他道别,顺手还冲盯着他的陆散摆了摆手,“接你的电话吧,一分二两也是钱。不见。”
陆散脑袋跟着左帆走,认真望着他衣摆垂着的吊绳结,浑然不觉旁边闹人的震动声停。
江浕缓缓吐出一口气,沉着脸摸出手机,见了屏显时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是更加不善的脸色。接了电话后他没出声,只是把声音调大了些,沉默地等着对方开口。
“连叫人都不会了吗。”江则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责备,“不知道来电人是谁?”
“……没看。”江浕望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沉声道,“怎么了。”
出乎江浕的意料,这回江则也迟迟未作声。他摩挲着音量键,思考着江则这通电话的来意,思路却被一阵模糊如背景的断续哭声打断了。
江浕脑袋一白,手上的力没收住,音量一下开到了顶。
“……辛米,我在医院,和姐姐一起。”江则声音略显沙哑,末尾还落了唉唉的一声叹,“马上过年了。今年乱,你姐夫还没出院,你又突然跟先生闹了那么大一场……”
“……爸,你……”
“今年你要是也没有回来的打算。”江则强硬地盖过了江浕的打断,自顾自地把要说的话说完,“就别回来了。”
“爸你等等,谁在哭?江晗晴跟你一起吗?”江浕抢在江则挂电话前急促道,“她在骑士堡吗?为什么我回去没见到她,她照顾石纹栖?”
“江浕。”江则没施舍给他任何一个答案,“你问了又能怎么样?不想回来,那就去做自己的事。”
忙音响起时江浕险些把手机猛甩到地上去。他无声怒骂了一句,攥拳的手捏的“咯”一声响。静立许久,他终是无力地塌了肩,仿佛支撑的脊骨都被抽了去。
忽然有点后悔刚刚跟左帆说自己会活着,其实活着也不是什么吉利事,这么活还不如死了。
至于收尸。
没人收,他就自己烂在地里。
——
“翟野,你最好给我讲清楚。”花白胡子老头儿推了推厚底眼镜,手指轻点在面前的木桌上。翟野带着副人畜无害的假笑脸,坐姿端正,态度好的出奇:
“我一向安分守己,先生问什么我肯定坦白从宽。”
“嗯。那你说。”
“我没话说。”翟野耸耸肩,“我觉得昨天电话里我表达的够清楚了,结果您今天还是亲自来。是哪个部分您没听明白?”
“共和区的叛逃检察官死在你名下的房产里,你以为插科打诨两句就能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