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有心杀死李固、贾氏为主人报仇,但如此也救不得主人,便想到了武松。
“大名府衙门上下都要害主人,小乙求哥哥救主人一命!”燕青涕泪横流,再度拜倒。
武松拉起燕青,道:“我自家师兄,当然要救,无需你来求我!”于是当即下令,命吴用、花荣、杨林等人立即带新入伙的好汉上山,做好接待工作。
又叫林冲、王进、高成朔速速轻装下山,连同李助、时迁、石秀、戴宗、王寅、燕青,一行十人聚合之后,立刻赶往大名府。
武松对北宋官场的暗无天日十分了解,在官吏眼中,所有平民百姓都是被剥削的对象,有银子与我,便是唯一的价值所在。
官吏利用手中丁点权力为难百姓,在这个世界在寻常不过。比如刘唐醉卧灵官殿,没触犯任何一条律法,平白无故被雷横捉起来吊了半夜,这种“诬民为盗”的手段,比“杀良冒功”也就强了一丢丢吧。后来刘唐追上雷横大斗一场,未尝没有泄愤报仇的缘故;
再比如林冲发配到沧州牢城营时,只因掏钱慢了,就被差拨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后,林冲拿出十五两银子,差拨立刻换了笑脸,变脸迅捷、演技高明,可见久居此位,早不知廉耻为何物,只知道银子最实在。有了银子,“顽囚”成了“林教头”,“贼骨头”成了“好男子”,还免去了一百记杀威棒。林冲情不自禁感叹,才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有钱可以通神,此语不差。”
为何一个小小李固就能扳倒卢大员外?这根本不是李固的本事,而是烂到根儿的司法体系使然。从孔目、典史到押司、狱卒,所图不过一个“利”字。只要卢俊义在监,就必定有数不清的金银流进来,这个链条上的人都能得益,没办法,卢家实在太有钱了。
但是,现在的卢俊义很危险。虽然他是卢大员外,但他此际在牢中,无人替他奔走。在狱卒牢子看来,犯人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送钱,没钱的犯人根本不算人。沧州如此,孟州如此,大名府也是如此。
武松心急如焚,将座下马匹催得口吐白沫,其余好汉也是一样,不得不在莘县换马。
次日午后,众好汉奔到大名府时,已是筋疲力尽。在大名府外马陵村歇了一个时辰,众人吃饱喝足,时迁又为武松改头换面,这才分作三拨进了大名府。
先寻客栈住下,武松这才腾出空问李助:“先生,我要救师兄,此行如何?”
李助道:“在下已随大头领到了此处,自然无差错。只是尊师兄卦象离震,火雷噬嗑,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武松暗叹口气,这个李固,简直就是卢俊义的克星,自己明明都提醒了燕青,这一灾还是没逃过去。
话说回来,卢俊义也是识人不明,燕青对他忠心无二,他不信燕青,却信小人,简直活该!
“小乙哥,大名府两院押牢节级是哪个?”武松问道。
燕青道:“那人姓蔡名福,又是押狱又是行刑刽子,因其手段高强,快刀如铡,人都叫他铁臂膊。”
武松不禁皱了皱眉,“铁臂膊”和恩师“铁臂膀”的绰号如此相似,听着甚是别扭。
“戴院长,我要见师兄一面,如何对付押牢节级,想必你颇有心得。”武松对戴宗笑道。
戴宗也忍不住笑:“大头领,什么押牢节级,知县知州,都是一般货色。一律银子开路,若是不行,那便用金子开路!”
“若是金子也不行呢?”石秀笑问道。
戴宗道:“都是人生肉长的,金子不行,那只能亮刀子了。”
武松哈哈大笑:“走,咱们这便去见识见识这个铁臂膊!”
武松与燕青、戴宗三个离了客栈先行,径直朝死囚牢行去,又叮嘱了李助几句,叫其余好汉在后面缀着。燕青心中敬佩,青天白日,武松虽变化些许容貌,却敢径直去官衙,这胆子真是铁铸的。
所谓两院,指的是司理院的左院和右院,左院关押的都是轻犯,右院则是重犯。两院押牢,便是管理两院、看守囚犯的官员,品级不高,权力极大。
此时蔡福正在班房中与兄弟蔡庆饮酒,蔡庆借着哥哥的荫护,也在牢中做了押狱。
“李固这厮,妄想蛇吞象,卢家偌大家业,他一个外乡人,也真敢动心?”蔡庆给兄长满了酒,试探道。
蔡福冷笑一声:“昨日取一百两金子来,叫我结果了卢员外性命,被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百两?我看他这条命早晚葬送!”蔡庆道。
蔡福叹了口气:“后来又承诺了五百两,我只得暂时应下。”
“哥哥,你真要——”
“嘿!多少人盯着卢家家产,除非梁中书发话,否则,我是万万不能掺合此事的。”
两兄弟正喝着酒,一个小牢子进来禀告,说燕小乙带着两个人,在司理院外求见。
蔡福道:“燕小乙也是个忠仆,只是太穷,不愿见他。”
蔡庆对小牢子道:“他来作甚?”
“要见他家主人,小乙带来那人说,有一桩富贵送与院长。”小牢子收了戴宗好处,言语也利落。
蔡福左思右想,也没琢磨出谁能替燕青出头,便道:“带他们进来。”
武松三人进了班房,只燕青给蔡福施了个礼,道:“节级哥哥,可怜主人受了小人诬陷——”
武松在燕青背上一拍,道:“小乙说的不对,李固虽是小人,却也并非诬陷。卢师兄与我武松确是师兄弟,做不得假。”
蔡福和蔡庆听了武松之名,一齐惊呼出声,蔡庆抬腿就往门边冲,戴宗一脚将门踹得闭紧了,笑道:“在下江州两院节级戴宗,咱们也算是同行了。”
蔡福倒是镇定许多,喝止蔡庆坐下,对武松施礼道:“久仰大头领威名,果然有胆魄,竟还敢进大名府来。”
武松道:“区区大名府,有什么不敢来的,我今日要见卢员外,还请蔡院长行个方便。”
蔡福还未答,戴宗道:“司理院有多少牢子,多少衙役,钥匙在谁手中,在下都是知晓的。门外还有许多梁山好汉,这里一声讯号,管教大名府司理院燃起大火来,这乱子,蔡院长怕是担不住。”
蔡福冷汗涔涔,却鬼使神差问出句话来:“戴贤兄,做节级不好么,何必上了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