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三人此次出门只是各带了一根哨棒,他提哨棒在手中,笑道:“李庄主没教过你们,哪有这样迎客的?”
庄客道:“李庄主说过,但见梁山贼人,先拿了再说话!”
鲁智深听得不耐烦,提一条哨棒上前,秋风扫落叶一般抡开了,那群庄客提棍来挡,兵器都被震得脱了手,无一人能抵得过第二合。
鲁智深喝道:“你们这群厮鸟,亏得洒家今日不想杀人,还不给我夹着屁眼滚远了!”
庄客们一溜烟逃进庄去,片刻后,从大门奔出一个丑陋汉子,这汉子生得粗壮,小眼大耳,方腮大脸,浑似刀削斧砍的一般。
丑陋汉子手上也提一条哨棒,喝道:“你三个吃了豹子胆,敢来李家庄闹事!”
鲁智深道:“我们好生来见客,尔等却毫无礼数,区区一个李家庄,我一把火便烧成了灰!”
丑陋汉子大怒,道:“你能胜我手中哨棒,我便带你见李庄主!”
二人再不多说,一齐提着哨棒奔上前,斗了七八合,武松赞道:“这人也有些路数。”
林冲道:“也是练过三五年的,但与大哥相比,身小力亏,必败无疑。”
话音刚落,鲁智深一棍砸下来,将丑陋汉子哨棒打作两截。
汉子惊道:“好大气力!”
“你说话可算数?若不算数,我一棍打杀了你!”鲁智深道。
汉子道:“在下杜兴,虽无甚名声,却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我既斗不过你,这便带三位去见我家主人。”
杜兴一脚踢飞地上两截断棍,引三人往庄里行去了。
走进庄院大门,过了影壁,迎面便是一座宽阔的练武场,周围放了几十个兵器架,刀枪剑戟明晃晃插在上面。
鲁智深赞道:“这主家是个爱武艺的,只是不知本领如何。”
林冲道:“大哥,咱们既进了门,便不必再动手了。”
厅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人年过三旬,生得一副刚猛相,双眸如鹰,猿臂狼腰,穿着一身绛红色战袍,似是刚从沙场上卸甲归来的武将。
武松知道,这人定是此庄主人扑天雕李应了,于是趋前两步拜倒,呼道:“李家哥哥在上,梁山泊武松久仰大名,今日得识尊颜,平生甚幸。”
林冲也跟着武松拜了,自称“前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鲁智深则行了个单手礼,自称“曾经老种经略相公麾下武将,又在小种经略相公府上做提辖,又在五台山出家,如今是梁山一员”。
李应早闻三人大名,见武松如此客气,顿觉面子十足,急忙拜倒还礼,道:“多闻梁山好汉英雄豪杰,今日天赐相见,实为万幸。”
于是李应邀三人进厅内落座,叫庄客取酒水相待。又暗地里叮嘱杜兴道:“见过梁山好汉的那些庄客,都圈到后院去,先关上半月。”
四人喝了几通酒,李应笑道:“三位真是好胆,难道不知祝、李、扈三家庄子正提防着梁山?”
武松道:“正是为此事而来。”
李应微微诧异:“如此说来,此行是为示威,或是示诚?”
武松笑着摇摇头:“都不是,小弟是为救李庄主而来。”
李应鹰目微眯,傲然一笑道:“兄弟说笑了,李家庄虽无精兵强寨,却也不怕别人来打。”
“哦?若是祝、扈两家结为一体,哥哥打算如何应对?”
李应一怔,他自然知道祝家第三子祝彪与扈三娘定亲一事,也隐约感觉到了危机,但他自恃武艺在身,潜意识中也不相信祝家庄会强夺李家资产。
“我三家通好,你如此说话,与挑拨离间无异,这可有损梁山好汉的威名。”
武松道:“李庄主,休要自欺欺人了。祝家的儿子不愁找媳妇,扈家的姑娘也不愁嫁,他们两家结亲,针对的不是你李家,难道还是王家孙家吗?”
鲁智深将酒碗在桌上一顿,道:“洒家都看明白了,再过几年,什么李家、扈家都要变成祝家!”
李应面色阴沉,道:“实不相瞒,我三家交好,都是为防备梁山泊。汝等声势浩大,招兵买马,离我三庄又近,早晚都会为敌。”
武松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不然,我对李、扈两家毫无敌意,所图只有祝家。”
“莫哄我,李、扈虽不如祝家钱粮丰足,也称得上吃用不尽。”
武松道:“李庄主有所不知,梁山泊要‘替天行道’,来此之前,我早命喽啰探听了许多日子,得知李、扈两庄都无恶行,只有祝家庄盘剥农人、霸凌贫弱,行事跋扈至极。我欲打下祝家庄,将田产分给邻近贫苦人家,绝不会波及李、扈两庄。”
李应将信将疑,冷笑道:“想叫我助你打下祝家庄,回头再将我两家吃净榨干,哪有如此好事?”
武松哈哈大笑:“李庄主若不信,便请打听打听,前几日梁山泊在合蔡镇、山口镇做了几桩大案,为富不仁的十家豪绅都被洗劫一空,连同监镇也一起杀了。梁山若真为钱财,大可不分良善奸恶,遇着高门大户直接抢了便是,济州府之内又有谁能挡得住?”
“自我主掌梁山以来,连道路上剪径劫掠的小贼都一个不见,武松不愿蝇营狗苟,为几顿饱饭丢了吃相,只想厚积薄发,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应犹豫不语,只一杯杯地喝酒。
“李庄主,我有一句诛心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武松道。
李应道:“先前所言,岂不都是诛心之言?”
武松笑道:“这一句又有不同之处。请李庄主深思,若无梁山泊,祝家可会与李、扈两家交好?我斗胆妄言,倘若梁山泊仍是三五头领,几百兵卒,此地只怕已没有李、扈两家,只有一个祝家庄了。”
李应为人倒也固执,道:“你想凭三言两语挑拨,也忒看轻了我。”
武松笑道:“哥哥若不信,便与祝家多走动走动,且看祝家是否看得起你。”
李应此人,既傲且直,好面子又受不得激,《水浒传》中因祝家扯了他的书札而反目成仇,换做如今,也没多大区别。
祝家庄在这三家中最强,自然持着高姿态,举手投足都会得罪李应,这个矛盾是解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