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盛世,人命关天,临近乱世,人命如草芥。
梁山好汉在山口镇走一遭,少说也带走百十条人命,官府不闻不问。合蔡镇这一趟杀人更多,济州府会如何处置?
派兵攻打?打不过。禀告上官?上官又敢奏请天子发兵吗?当今天子可是最怕麻烦的。
武松太了解蔡京、高俅、童贯这类货色了,除非实在瞒不住,否则,他们会一直营造一个太平盛世的氛围,让徽宗在安乐窝里享受,他们才能维系手中权力。
因此,现在的梁山虽弱小,武松却敢大胆劫掠,因为他知道,除非梁山攻占州府,消息才会传到宋徽宗耳朵里。
现在的徽宗,怕是连梁山泊根本都没听过呢。
将车上财货运到船上,三阮指挥着兵卒回金沙滩去卸货,又返回来将一众人马接上山。
这两次所获极丰,梁山上连一兵一卒都未折损,只有几个兵卒搬银子时砸伤了脚。
梁山钱库丰盈,吴用和裴宣、蒋敬等人走路都带着风,孟康、陶宗旺、汤隆也乐开了花,不管是造船、建屋、打造兵器盔甲,都是烧钱的勾当,现在当然大有可为。
“现在缺的是粮草。”武松仍不知足。
吴用笑道:“那是自然,用银子买粮,岂不折了咱们身份?”
武松道:“上次你叫人探听独龙冈祝、李、扈三家,可有什么特别处?”
吴用道:“这三家的来历可有的说,祝、李、扈三家都是外来户,在独龙冈前各据一座山头,都占了方圆数十里的地界。三家中数祝家庄最是繁盛,连庄客带佃户,少说也有一万军马,比一座州府也弱不到哪里去。”
“因其一家独大,那两家常被祝家庄欺凌,早年间仇怨不少。自今春开始,梁山泊名声渐渐响亮起来,祝家庄唯恐咱们去他那里借粮,便邀李家庄庄主李应、扈家庄庄主扈太公结了盟约,立下生死誓愿。要同心协力对抗梁山,但有吉凶,彼此救应。”
武松笑道:“如此说来,若无梁山,他们三家原本没有如此和气?”
“正是!扈太公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唯恐扈家庄被祝家庄吞了,便借着结盟之机,将女儿扈三娘与祝家庄祝朝奉的三子祝彪定下亲事。如此一来,两家成了姻亲,即使要吞,也是先从李家庄下手。”
“李家庄庄主是何人,他可能预见危机将至?”武松问道,他自然知道扑天雕李应的名头,问一句是为遮掩。
吴用道:“李家庄庄主叫李应,用一口浑铁点钢枪,能使五口飞刀,百发百中,端的了得。他也是一世豪杰,自然看得出祝、扈两家勾当,但外无援兵,内无助力,只能静待人家来盘剥瓜分。真到那时,唯有搏命。”
武松又问道:“独龙冈这三户人家,孰为善恶?”
“若说善,还要数李应李庄主,他时常接济穷苦人,路人但有求到门上的,大事小情从不回避,虽不说救人救到底,也总会赐下钱米,给人个活路。”
“祝家庄为人最是跋扈,祝朝奉一家盘踞乡里,比皇帝说话还管用,但有不从者,一律私刑裁决,就连告官都无门路。”
“先生辛苦了。”武松赞了一句,看来为了探听梁山泊左近各村各镇,吴用着实费了许多心思。
吴用道:“祝家庄内道路曲折,陷阱密布,城墙就有三层。护城河、吊桥一应俱全,想从外面攻打,难如登天,真要想夺祝家庄,只能寻个好内应!”
听到“内应”二字,武松心中一动,在另个时空中,正是孙立以栾廷玉师弟的身份,进祝家庄做了内应,才来个中心开花,将祝家庄攻破。
可人家孙立如今在登州好好地做着兵马提辖,哪会来和你们趟这浑水?
“先生心中已有了人选?”
吴用道:“祝家是一方豪强,防绿林好汉,也防着官府衙门,外人是极难进去的。”
武松点点头:“既然扈家庄要和祝家庄联姻,那就不是外人了。李家庄现在和他们并未撕破脸,也算半个自己人,倘若能将扈家、李家说服,进入祝家庄自然不在话下。”
吴用赞道:“正是如此!这三家中,只有祝家庄才是最大祸患,其余两家都活得战战兢兢,略施小计,不怕他们不从。”
“既如此,就要多往李、扈两家走动了。”
吴用道:“扈家我已有了人选,李家庄主老成持重,又有情义,还是哥哥亲自前往好些。”
武松应了下来,道:“扈家又派谁去?”
“扈太公最喜卜卦先生,常常从济州府请到家中去,你说派谁最好?”
武松哈哈大笑,既然扈太公有这癖好,正合着李助大显身手。
在山上整顿了几日杂务,武松带上林冲、鲁智深两个,由一个喽啰引路,直奔独龙冈而来。独龙冈前有三座村庄,东首这座便是李家庄。
喽啰指了东边村子中最大的一家庄园,道:“三位哥哥,有护城河这座便是扑天雕李应家。”
“好气派的庄主,连吊桥都如此宽阔,难不成是要造反?”鲁智深道。
武松道:“大哥有所不知,祝家庄可比此地奢遮十倍,你猜有多少钱粮,要三道城墙护着?”
林冲道:“这些劣绅,一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腌臜货,我在东京时听人说,乡绅之恶,犹胜狱卒。”
武松笑道:“因此才叫大哥来超度他们。”
为何武松要带鲁智深和林冲两个前来,只因这二人都曾在朝廷做过官,一个是关西五路廉访使,又在老种相公门下做事,一个是禁军教头,放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到了吊桥处,有十几个庄客在空地上打谷,见武松三人大摇大摆走来,都拿着手上连枷走过来。
武松大声道:“凡请通报一声,就说济州府有客来拜访李庄主。”
一个庄客应道:“济州府哪里,姓甚名谁,我好与主人回话。”
武松道:“济州府梁山泊武松,速去通报了!”
话音甫落,十数人一起惊呼,提着兵器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