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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是武松选定的,他们这么多人一同穿行东京城,没准就会被有心人记在心里,待高俅派人追拿,必定有迹可循。

按理来说,武松应出酸枣门向北,路过大名府后再奔恩州。他们出金水门,佯作往西京、相州方向走,虚晃一枪再折向北方,或许就能救命。

再说东京城内,锦儿上樊楼时,陆谦立时便慌了脚,待锦儿说清缘由,林冲刀子似的目光差点将陆谦吓尿了。好在林冲心急自家娘子,无暇料理他。

待林冲走后,陆谦坐在樊楼上歇了好一会,此刻的他心乱如麻,已不知如何是好了。琢磨了一会,结了账直奔太尉府,主意是富安出的,出了岔子当然找他。

“陆虞候,你怎回来这么早?林冲呢?”富安不问高衙内专问林冲,因为按照计划,此时林冲正应该和陆谦推杯换盏,陆谦回来了,自然是林冲脱离了掌控。

陆谦怒气冲冲道:“哪个叫锦儿的丫头去樊楼报信,将事情搅了,怎不找人看住了她?”

富安一惊:“那衙内呢?”

陆谦叹了口气:“衙内……大概会很生气吧,我此时也不敢露面,要不……你去我家看看?”

富安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去,林冲不敢动衙内,却不会怕你我。”

“罢了,那就等衙内回来,咱两个一齐遭殃!”

二人在太尉府中一直等到了申时,还不见高衙内回来,渐渐有些心慌了。

“陆谦,你回去看看。”

“我怕林冲还在。”陆谦焦急地踱着步,“若被他逮到,还不打我个半死。”

富安起身道:“你不去,我去!”

富安出了门,陆谦当然也坐不住,他在街上买了顶宽沿大帽,远远地缀着富安。

眼见富安走到巷子口,又见他推不开门,陆谦觉得蹊跷,近前道:“里面有人?”

富安没心思理他,开始砸门,里面自然没人应声,二人商量几句,陆谦便踩着富安肩膀翻过墙头。

院中无人。

一楼同样无人。

陆谦战战兢兢上了阁楼,见高衙内被捆在柱子上,人早已死得透透的,脖颈处血肉模糊,鲜血已将衣裳浸透了,地上丢着一把明晃晃的解腕尖刀。

陆谦差点尖叫出声,他慌忙捂住自己嘴巴,瘫在地上不敢说话。

高衙内死了!死在了自己家!

毫无疑问,自己死定了,大罗金仙也救不了自己!

外面又响起了拍门声,富安见陆谦进去便没了动静,心中不耐烦。

陆谦深吸一口气,拾起地上的解腕尖刀,刀上血迹已经干涸,他直接揣在怀里。

下楼打开院门,富安道:“虞候怎不先开门?”

陆谦道:“心急找寻衙内,因此忘了开门。你随我上楼,衙内似是中了迷药,无论如何唤不醒。”

富安骂道:“林冲这杀才,竟敢给衙内灌药!无妨,弄盆冷水就醒了。”

富安走在前面,刚进屋内,陆谦抽出解腕尖刀,一刀刺在富安腰上,富安倒地。陆谦接连又刺了六七刀,直到富安没了气息才作罢。

陆谦被溅了一身血,他弄清水洗净了,又换了身干爽衣裳,将家中金银尽都包裹起来,锁上院门逃之夭夭去了。

入夜,太尉府老都管见衙内一日未归,立即禀告高太尉。高太尉问起府中人,得知近日富安、陆谦与高衙内走得最近,便去陆谦、富安家中寻人。

陆谦家中两具血淋淋的尸首,一具是高衙内,一具是富安,而陆谦本人无影无踪。

高俅怒不可遏,当即命人去开封府尹处报案。高衙内本是他叔伯兄弟认作螟蛉之子的,虽然不是他亲生儿子,感情却很深厚。东京城谁不知道高衙内是自己护着,杀了他,就相当于揭下自己一层面皮!

开封府尹闻听高衙内丢了性命,心中莫名有些痛快。但碍于官场情面,立刻命手下公人搜捕全城。

此时连陆谦都已逃到了东京城百里之外,又能找到什么。

次日殿帅府点卯,教头林冲未到,高俅也未在意。到了午后,高衙内平日的玩伴与老都管说起岳庙调戏林娘子一事,高俅这才明白,自家衙内原来死于林冲之手了!

于是张榜画像,快马送至各州各府,捉拿犯人林冲,有举报者赏千两纹银。

此时的林冲已经到了二百里外,一座小镇的客栈中,他正看着面前额上生胎记的黄脸汉子发愣:“兄台,你如何知道我教授的是禁军右厢第三营军士?”

王进用手在脸上一通揉搓,渐渐露出真容来。林冲大惊:“你竟是王教头!你怎会在这里?”

王进笑道:“我已不是什么教头,现在清河县帮二郎做事,今次他为知县去蔡京府上献银,我便跟着前来,不想遇上林教头这桩大事。”

二人对视片刻,一起叹了口气,他们都曾为禁军教头,收入不菲、地位不低,他们都曾有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王进又笑了:“二郎也算替我出了口气,高俅老儿,此刻怕是暴跳如雷呢!”

自打进了客栈,鲁智深便拉着武松喝酒,一边喝一边痛骂高俅。

这时,时迁风尘仆仆从外面进来,道:“开封城接连两日全城搜捕,我虽有路引,出城时也被盘问了半天。”

“陆谦在哪里?”武松问道。

“陆谦逃了,他家里发现两具尸首,另一具是富安的。”时迁道,“高俅正通缉林教头,榜文张贴到各州各府,估计明早就看见了。”

武松道:“哥哥,看来你也得乔装打扮一番了,免得麻烦。”

林冲点了点头,眉宇间立现忧色,各州各府通缉,难道自己今后就不能抛头露面了?堂堂林教头,竟落得个藏头缩尾的下场!

武松道:“陆谦倒算是个聪明人,他也知道留在东京必死无疑。”

林冲恨恨道:“他这条狗命,待我亲手来取!”

他这句话一出口,武松不禁有些欣慰,自己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只要高衙内遇见了林娘子,林冲就注定逃不过这一劫。《水浒传》中,他屡屡退让、委曲求全,最后仍被逼上梁山,林娘子也落得个悲惨结局。

现在多好,只要杀了高衙内,不由得林冲不走,再也没有重返官场的念想。

人呐,有时就得逼自己一把,如果自己下不去手,那师弟就帮你一把。

此时鲁智深躺在大通铺上,鼾声如雷,武松看着他胖大身躯,有点忍不住笑。

鲁智深和林冲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受尽折磨也想重归正常人的生活,一个好好的提辖不做,好日子也要自己作没了。

鲁大师就是一个天生的不服管,路见不平就要铲,如此好材料,不造反实在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