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是第一次见陆谦,此人五短身材,白面无须,目露贼光。不禁在心中道,这厮看着便心虚。
林冲为二人介绍一番,陆谦另有目的,也不在意武松是谁,道:“多日未见,同哥哥去吃几杯酒。”
林冲道:“带我兄弟同去。”
陆谦笑道:“那是自然。”他们已经定好计策,待会有人哄林娘子去他家里,当然不敢留武松在这里。
于是三人出门,慢慢悠悠走到樊楼,陆谦道:“不去家里,就在樊楼吃几杯也罢。”
吃了六七杯酒,武松道:“二位稍坐,在下去解个手便来。”
武松下了樊楼,在门口站了片刻,便见锦儿慌慌张张跑来,见了武松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道:“武大官人,我家官人去了哪里?”
武松道:“锦儿莫急,和我说也是一样。”
锦儿气喘吁吁道:“你们刚走一会,有人到家里来,说官人在陆虞候家喝酒背过气去,叫主母过去看看。我们到了陆家,只看到前日那个高衙内,他将我赶出来关在门外,主母,主母他……”
武松在锦儿肩上拍了拍,道:“林师兄在樊楼上喝酒,你去唤他,我现在就去救大嫂!”
锦儿点点头,道:“陆家住在——”话没说完,武松已跑远了。
武松前几天已踩过点,一溜烟跑到陆谦家,见上面楼门关着,他上了胡梯,只一拳将木门砸出一条裂缝,又一拳砸得门栓断开。
阁楼上,高衙内已脱了长袍,正在与林娘子纠缠,好在林娘子衣装还算整齐。
武松闯了进来,将高衙内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林娘子见来了救星,喜极而泣:“兄弟救我!”
武松揪住高衙内,扯了纱帐将他捆在柱子上,道:“武松那天说过,你若再碰嫂嫂,我必取你人头!”
高衙内见武松目露凶光,牙齿打颤道:“好,好汉饶我……我,我有银子给你……”
武松回身道:“嫂嫂先下楼去,哥哥立刻便到了。”
林娘子听说林冲要来,忙不迭下了楼。武松支开林娘子,左手揪住高衙内顶上头发,右手扯出一把解腕尖刀来,在他仰起的脖颈上狠狠一勒。
高衙内就像一只被割了喉的公鸡,发出一声怪异的嘶鸣声,身躯猛挣几下,但武松的大手有如铁钳,将他死死按住。
无他,免得溅一身血。
须臾,高衙内已断了气。临死前,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屋顶,目光中有极度的恐惧、怀疑、惊悸,当然,还有不甘。
他还这么年轻,还有许多年可活;他有大权在握的干爹,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人擦屁股;他想大声呐喊一句:为什么这人敢杀自己,难道他不怕死吗?
可惜,武松连一句废话都不想和他说,他要杀高衙内,是在很久以前就决定的事了。
须臾,武松听到楼下有声音传来,是林冲和锦儿到了。
林娘子见了夫君,哭诉高衙内对他动手动脚,幸亏武松来得及时,并未叫他占到什么便宜。林冲听了,在楼下叫了一句:“兄弟!放着那厮,我来整治!”
武松将解腕尖刀丢在地上,好整以暇出门,站在楼梯口道:“哥哥,我已将他杀了!”
林冲闻言心中狂震,他惊恐的目光看向武松,想从这张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端倪,但他没有找到。
“你,你将他杀了?”林冲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不错,那天我说过的,他再碰嫂嫂,我必杀他!”武松走下楼,随意指了一下,道,“高衙内,陆谦,或许还有几个出谋划策的人,他们布下这陷阱,明摆着要坏了嫂嫂贞洁。你我二人正在饮酒,只怕一二个时辰也不能结束,若不是锦儿机灵……”
“倘若高衙内得了逞,凭嫂嫂的性子,还活得下去吗?嫂嫂若有意外,哥哥你又当如何?这畜生的一丝淫欲,便要弄得别人家破人亡,换做普通人,逃得过他这手段吗?”
“我不杀他,哥哥也一样要杀他,夺妻之恨谁人能忍得下?我与哥哥情同手足,为你代劳又有何不可?”
这番话说出来,非但林娘子泪如雨下,锦儿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身为女子,她们的命运的系在男人身上。相较男人,她们反而对荣华富贵不那么热衷,只求平安度日就好。
武松的话彻底打动了他们,如此担当、如此义气,还有谁能做到?
谁都知道高俅权势滔天,杀了高衙内,这已经不能用自毁前程形容了,这是实打实的自寻死路!
林冲也冷静了下来,说一千道一万,高衙内已死,事情再也无法挽回。无论如何,他都没有理由怪罪武松。
“陆谦知道我识破了伎俩,一时半刻绝不敢来,咱们还有时间逃出东京!”林冲眉宇间现出忧色,“只是天下虽大,有何处可安身呢?”
“哥哥带嫂嫂回去收拾行装,我去接令岳,咱们到北面金水门汇合,先离开东京再说!”武松道。
林冲带林娘子、锦儿出了门,武松在里面将门插死,自己翻墙出来直奔客栈。
客栈门前,王进和时迁早依照武松吩咐做好了准备,马匹车辆都已预备齐了。
武松让王进去林冲家候着,又让时迁去大相国寺告知鲁智深,也就是代自己和林冲道个别,自己则去了张教头家中。
见了张教头,武松将事情始末说了,张教头自然心惊肉跳,但他也是经历过风浪的,遇事不慌。自家姑娘姑爷惹出这样祸事来,自己在东京肯定是待不下去,干脆一走了之了!
拾掇完毕,二人到了金水门,片刻后见时迁与鲁智深一前一后到来。武松又惊又喜,迎上去道:“大哥,你怎也来了!”
鲁智深瞪着武松,当胸便是一拳,武松一个趔趄,正不明所以时,却见鲁智深躬身下去,深深作了一揖。
武松急忙还礼:“哥哥,你让我糊涂了。”
鲁智深哈哈大笑:“我打你,因你拿我当外人!洒家岂是怕事之人,纵他派兵来拿兄弟,也要先过我的禅杖!我拜你,因你说话算话,凭你这一刀,我要与你喝上几天几夜的酒!”
武松大喜:“哥哥那菜园不要也好,你既然想走出东京,凭我兄弟,定要闯出个海阔天空来!”
兄弟两个说了几句话,这才想起叫鲁智深拜见张教头,张教头见林冲两个兄弟如此仗义,又想起他的发小陆谦,不禁一阵唏嘘。
这时林冲骑马、王进驾车也到了金水门,众人不再寒暄,径直出了北门,行出十余里路又折向东去了。
时迁却没有与大伙同行,他将马匹存在金水门外一家客店,独自晃荡着又进了东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