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霍震已带着本皇子的书信南下,去福建水师搬了救兵。数日前送来的书信上说,已经发船去海上救援了,算日子,总不过这一两日也该回来了。你姑且在府里等候些时日,就算接回了六皇弟,怕也得休养些时日,才能随你回京呢。”书案后的四皇子详尽地解释道。
“那就讨饶四殿下了。”
四皇子微微颔首,扫了一眼身旁的邓通,吩咐道:“给苏大人赐坐。”
接着,转了脸对苏绍安道,“苏大人与霍震也许久不曾见过了吧?这次待他回来,你们正可好好叙叙旧。”
一路风尘仆仆的苏绍安着实有些困乏,道过谢后,便径直在搬过来的椅子里落了坐,抿唇不语。
一副我与霍震不熟的模样。
“莫非你还当真与霍震决裂了?”四皇子一副微微吃惊的样子,轻笑道,“前几年京里有人传这话,本皇子还只当是谣言呢。”
两人自小一起习武,稍长后又一起去西北边镇之地历练,后来又相继调往辽东作战。
两人的友情,那可谓是经受过了时光与战火淬炼过的。
谁又料想得到这一对好兄弟,也会有决裂的一日呢?
“让四皇子见笑了。”苏绍安一脸沉静。
四皇子赵珽见他一副不愿提往事的样子,也不强求,随意地摆手道:“好了。你这一路上连日奔波,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走出书房的苏绍安,隔着衣裳按了按揣在身上的某样东西,又不动声色地随着府里的总管,去了外院歇息。
*
翌日。
太阳升的老高了,林幼卿才出门去赴约。
不是她给忘了,也不是睡过头了,而是她觉得酒楼怕是没那么早开张呢。
毕竟,谁会脑子不清楚地一大早就上酒楼吃饭?
此刻守在酒楼门口的某人,无端就打了一个喷嚏。
走着走着,林幼卿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有人尾随她。
“呃,姑娘怎么停了?”低头走路的木香迷糊地道。
林幼卿不理木香的询问,大大方方地回身去看。
那人竟也不躲不避,半点不见心虚。
双方相距不过十来步。
如此近的距离,加上那光明磊落的行止,也不像存了什么坏心思的。
林幼卿皱起的秀眉,才舒展开来。
说来,此人她倒也认得。
正是前日在小宅子门首跌倒后,便徘徊着不肯离开的男子,就跟“赖上”了她似的。
抬眼看着越升越高的旭日,林幼卿便转身继续往酒楼赶去。
“姑娘,要不要奴婢去问问他为啥跟着咱们?”木香跟上来出主意道。
“不必了。”
愿意跟就跟着吧,横竖时间长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待林幼卿抵达昨日那间酒楼时,崔大少爷崔继祖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那张白生生的脸都有些被晒黑了。
仰慕的姑娘出现的那一刻,正晒得有些蔫了的崔继祖顿时精神一震:“林大小姐,你来了!”
林幼卿淡笑:“咱们进去说吧。”
她可不想被人围观。
酒店宽敞的大堂里只见桌椅板凳,不见一个食客。
崔继祖殷勤地在前引路。
林幼卿在他的指引下进了楼梯口一个名叫“清风雅舍”的雅间。
“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
甫一进门,就有熟悉的声音惊呼起来。
随之,一个人影如飞地扑到了林幼卿跟前,又哭又笑,还用抬起胳膊抹眼泪儿。
“桂香!”与旧仆重逢,林幼卿也不免眼睛有些湿润了。
桂香泪水连连,哽咽着道:“昨个听大少爷回去说了,奴婢还不敢信,就是现在亲眼见到了大小姐,奴婢还跟在做梦似的。”
大少爷?
林幼卿眉头微挑,眼中的泪意瞬间就被憋回去了,下意识地扭头瞟了一眼落后一步进来的崔继祖。
也不过一年时间,就收服了她的心腹丫头。
呆头呆脑的崔继祖被她看得一头雾水,尴尬地道:“林大小姐,咱们……且坐下说吧。”
忽而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忙道:“在下先出去点菜了,你们有话,坐下来慢慢说。”
这是就要留机会,给她们主仆说私房话的意思了。
算他识相!
崔继祖出去的时候,也把木香带了出去,让她在门口守着。
这下,小小的隔间里,就只有主仆两人,可以说些肺腑之言了。
两人在靠墙摆放的椅子里落座后,林幼卿第一句就问:“桂香,你在崔家可还好?崔家的下人,可有欺负你这个半道进来的?”
无论古今,无论前朝还是后宅,哪一出又没有勾心斗角呢?
贾府里的那些丫头们,就没见着个省心的,个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像桂香这样被少爷亲自带回家的,还不得受那些仗着自小服侍的情分,就自觉高人一等的丫头们排挤。
“好,都好!”桂香满口应道,继而有些迟疑的道,“有大少爷护着,那些人还算客气,就算……有那看不惯的,也不敢太过分。”
林幼卿颔首,道:“芸香嫁人了,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忽然,桂香就有些扭捏起来,低垂着脑袋,手指不住地绞着衣角,半晌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林幼卿微微一笑,抬手把她掉下来的一绺碎发别到耳后,嗔怪地道:“跟我,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难道一年没见,你就跟我生分了不成?”
顿了顿,又懊悔地道,“哦,也对,你如今也不是我的丫头了,而是崔少爷的人,这话原不该我问的。”
这丫头的身契在崔大少爷手里。
与她只有昔日的主仆情分,不存在实际的主仆关系了。
何况人家崔继祖也没说,要把丫头还给她。
“大小姐,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你永远都是奴婢的大小姐!”桂香猛地抬起头,剖白道。
“好了,这篇就翻过了。”
这个丫头的心思,林幼卿大体也瞧明白了。
就算崔继祖肯归还,她也还是该尊重一下桂香本人的意思为好。
她可不想要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心腹。
两人又聊了几句分别之后的事,崔继祖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