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磨砂玻璃为分割线的格子间里,沈玄清眉头紧蹙,反复校对电脑屏幕上两张表格。
红绿标记颇多,数据量庞大,饶是她热爱数字,享受真实带来的安全感,此刻也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正暗暗哀叹之际,手机铃声将她短暂地剥离了现实。
未几,她挂断电话,歪身向隔壁的小姑娘耳语:
“我下去一趟,透透气,帮我盯着点啊!”
浓眉大眼的姑娘对着她比了个\"oK\"的姿势,又促狭地眨眨眼,一副保证完成任务的神情。
繁杂的数据短暂地离开大脑,再加上同事的搞怪表情,她瞬间觉得办公室敞亮了几分。
5分钟后,她矮身坐到一小圆桌面前。
才落座,两只眼睛便像探照灯一样四处巡视。
见状,周濂月忍不住打趣道:
“怎么?你们是军事化封闭管理?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得打报告?”
她收回目光,捏着瓷勺慢慢搅拌:
“那倒不是,只是......我最近水逆,被领导针对,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周濂月双臂环抱,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
“哦?跟我说说,我给你支支招?”
翦水秋瞳自对面看了过来,周濂月心头一颤,身体不由主打直了些。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再说了,不是人人都能像周医生一样时间自由还能赚得盆满钵满。”
半戏谑半认真的话,宛若一支调和剂,将气氛推至轻松的方向发展。
说罢,沈玄清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正欲再次启唇,周濂月却冷不丁笑说: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胖了!”
说话间,他故作认真地上下打量。
男人目光有如实质一般,让沈玄清不由得暗暗吃惊。
这......一斤的增幅也能看出来?
她拿起店里的宣传页,遮住自己的脸颊,阻隔男人的视线。
与此同时,清亮的女声自书页后传来:
“欸,周濂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活该你单身,即使女孩真的胖了,你也得假装说没胖,还得认真夸奖她更漂亮了。”
男人忍住笑意,伸手扒开宣传页:
“职业关系,我偶尔会选择性地骗人。所以,刚才是逗你玩的,你很苗条,而且,相较于包厢吃饭那一次,更漂亮了。”
沈玄清噗嗤一笑:
“周医生也太上道了,简直是现学现用!”
他的目光自她言笑晏晏的面上停留了几秒,须臾又不动声色地挪开:
“实话实说。”
咖啡过半,沈玄清心里那点因为数据而焦头烂额的焦躁也几近不见。
见旁边椅子上挂着一只真皮公文包,她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向对方:
“我说周医生,你们心理医生不是应该坐诊吗?你怎么移动办公,该不会是因公徇私吧。”
“倘若我真的假公济私,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我自己就是负责工作室盈亏的老板。当然,从职业操守方面来讲,我的确没有。让客户在熟悉的环境里敞开心扉,有助于和客户达到共情,更有助于进行情绪疏通。”
沈玄清点点头,联想到漆曼的病情,是以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周濂月让她宽心,告知漆曼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年轻时太拼,再加上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所以小病成顽疾,没什么大碍,只需要针灸理疗再配合口服中药,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沈玄清心存感激,诚心和他约饭。
闻言,周濂月温和一笑,转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票,推到了她面前:
“你要诚心感谢我的话,不如,陪我去看话剧吧。客户送我的,我正愁没人相陪。”
小勺投进咖啡杯,奏出叮铃的响声。
沈玄清掀起眼皮,一副狡黠又认真的模样:
“周医生,对不起。我们只适合做朋友,另外,我不喜欢看话剧。”
看话剧是沉浸式地消遣,需和关系亲密的人一起去看,代入角色本身,然后再加上各自的讨论和见解,如此,才能放大话剧本身的价值。
被异性邀请看话剧,这行为超过朋友的边界,她必须得及时刹车。
“为什么?”
周濂月打直球,但是没有说明这个为什么具体问的哪一个问题的答案。
沈玄清垂眸思考了两秒,磊落地回他:
“一来,我目前不打算谈恋爱,二来,看话剧这种具有生活仪式感的邀约,还是留给愿意给你机会的异性比较好!”
男人无奈地叹气:
“所以,我这是在你这里拿了直给式的拒绝牌。”
“不,周医生是个非常棒的异性朋友。只是,接触我的人往往都比较倒霉,多半会碰到‘神经病’,被同性骚扰。”
说罢,沈玄清举起咖啡杯,面露愧色,对着他的咖啡杯,兀自碰了一下。
空气静默了几秒,蓦地,周濂月笃定地开口:
“所以,你忘不掉边先生?”
“咳咳咳”
沈玄清被咖啡呛得满脸通红,倔强地维护自己的尊严。
她摇摇头,声音带着被呛后的暗哑:
“没有!”
一张面纸递到了她面前,男人但笑不语:
“嗯。”
“我真没有!”
周濂月的表情分明是不相信她,沈玄清急急找补了一句。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笼罩住男人,在他周身洒下点点金光。
他眯眼看向沈玄清:
“我知道,我相信你!”
\"......\"
男人话音才落,沈玄清便后悔了,她这脑袋是不是短路了,在周濂月面前狡辩,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
静坐了片刻,周濂月率先开口:
“这话剧票很难弄到,安心收下吧,不要有负担,也不要浪费了,和朋友一起去看,就当散散心。”
沈玄清点点头,又联想起边城那通电话,是以试探性地开口:
“周医生,边城他......是不是生病了。”
周濂月倾身拿过公文包,在她眼前晃晃:
“关乎到客户隐私,恕我不能奉告。”
紧接着,他戏谑道:
“或许,你亲自问他本人比较合适。”
沈玄清摆出无所谓地表情:
“你误会了,这是他自己的事,和我无关。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嘴可真够严实的。”
“那是自然。据我所知,边先生挺不容易的,他不但得照顾他妈妈,还得......”
对面人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以牙还牙:
“我没听到,涉及到你客户隐私,外人不便知晓。”
见状,周濂月淡淡一笑,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