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开屏幕,正是漆曼口中的“那小子”。
她慌神地捂住屏幕,踮脚走向卧室。
漆曼端着饭碗,探究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清清,是谁啊,这大半夜的!”
她咽了下口水,暗吁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转身,递上一张苦瓜脸:
“哎,还能是谁,我那领导Florence呗,真是周扒皮啊!”
漆曼捕捉她脸上的异样,待确认一切正常,这才扒着饭表示同情:
“确实,你这领导也太没人性了!”
沈玄清脚底抹油,快速闪进卧室:
“就是......对了,妈,你早点睡。我今晚可能得加会班!”
“好,知道了,你也别太晚,早点休息!”
另一边,杵在观澜小区501门口的人正欲挂断电话,听筒那边却传来久违的声音:
“喂!什么事?”
空气静默了几秒,男人肩膀抵着防盗门,一手掏兜,一手捏着手机:
“你搬家了?”
沈玄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气略带不耐烦:
“你要是没什么正事,我就挂了!”
男人默了默,思绪开始在秋名山上漂移,她这是再次连夜跑路?
电话那端,女人一本正经的数数:
“1、2、3......”
“3”字尚未数完,边城艰涩启唇:
“是为了避开我?”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沈玄清一头雾水,嘟囔着发问:
“你喝酒了?”
“隔着电话也能闻见酒味?”
男人对着话筒哈了口气,配合她敏锐的嗅觉。
沈玄清在听筒处翻了个大白眼:
“如果没喝酒,怎么说醉话?”
秋名山上的思绪缓缓转回平地,边城象征性地咳嗽了一声:
“给你买了胃药,敲门没人应,我还以为你跑路了!”
和周濂月谈完当晚,路过药店时,他特意去买了沈玄清常喝的胃药。
和她挤沙发相拥而眠的那晚,他无意瞥见了茶几上的包装盒,于是,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牌子。
生日宴上,她大部分时候均以喝茶为主,只在集体碰杯的时候,喝了一小杯红酒。
被人拒了,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就此作罢,隔岸观火。
但是,要他看着她被另一个男人送回家,他的占有欲不允许。
因此,亲眼看着周濂月从自己车上下来,又亲眼看他走回自己小区,他这才安心地驶离城北。
思绪被沈玄清故作嘲弄的口吻拉回现实:
“哟,真拿自己当警犬了?”
男人语噎,得,虽然不是人,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为老百姓做贡献,有价值的动物。
他可以忍。
烟瘾来袭,男人单手抖开烟盒,夹住一支点燃:
“你和周医生在相亲?”
“这不关你的事,还有其他正经事吗,没有其他事,我挂了!”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人心生躁意,他抬手捋了把头发,自问自答:
“应该没有,他不适合你!”
“这就不烦你操心了。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再者说了,适不适合的,总得试了才知道!”
边城承认,这女人是懂怎么气他的。
包厢走廊那句“你会不会太高估自己了,当真以为,我边城没你不行”,她居然记到现在。
他这边还在想着怎么和他解释这句话的本意,听筒那边噼里啪啦一阵回怼,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还有,以后再也不要来我家了。不要让人误会,也不要再给我送三温暖,吃的,喝的,药品,我统统都不需要。森林那么大,何苦围着一丛荆棘打转。”
男人两颊微凹,轻轻吐出烟雾:
“你这话倒是新鲜,头一回见人把自己比拟成荆棘的。”
紧接着,他语气一顿,淡淡开口: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不用有负担。就当老同学担心你吃亏,对你多余的忠告。”
沈玄清吐出嘴里的指甲盖碎屑,满脸不屑:
“不需要!”
话落,边城略哑的声音送入耳畔:
“清清,不要啃指甲!”
抵在唇边的手指一顿,心脏某处跟着“清清”这两个字微微摇晃。
念书那会,沈玄清的小动作,除了常见的转笔以外,还有一项不常见的-啃指甲。
每每此时,边城就会霸道地将其胳膊揣进兜里,牢牢握住:
“什么毛病?想吃肉了?哥带你吃肉,去吗?”
少女对着他翻了个大白眼:
“我乐意,管得宽你!”
男人喷吐的气息自听筒那端传来,宛若有人拿轻柔的羽毛,来回轻扫自己的心尖。
她敛起思绪,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要你管!”
熟悉的台词荡入耳畔,男人不禁嘴角微勾,故意找话题:
“前几天,周濂月给我推荐了一本心理书籍。我翻了两页,觉得挺有意思。其中有一章说的是,人不能太在意他人的判断和评价,因为这些或多或少都掺杂着他人的立场和视角,并不完全客观。”
女人打断她,抬手捂了个哈欠:
“周医生做得对,多看书,有益身心健康。另外,我对你看了什么书,并不感兴趣,所以......再见!”
话落,“嘟嘟嘟”地挂机声同步传来。
男人摇摇头,兀自轻笑。
与此同时,胸腔里的积郁也在这欲擒故纵的对话中缓缓往外倾泻。
从电力厂职工小区出来时,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似被咸腥的海水浸泡过,浑身肿胀。
脑袋发胀,思绪也被泡发。
付敏和李道两个人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来回闪现。
亲情和血缘关系是什么,谁也给不出一个精准的定义。
是以,在他贫困的时候,他拿第一份工资去捆绑付敏,乞求她不要再嫁,他可以养活她。
对此,后者掰开他的胳膊,再次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另一个家庭。
后来,他经济自由了,他选择再次拿钱去砸,希冀填补内心的亏空,换取同等的守护。
奈何,人心欲壑难填。
最近的新闻版面中,有一则骇人听闻的报道。
前夫一家设计杀-害前妻,不仅如此,还残忍地用她的头颅煲汤。
他看了那则新闻,漂亮的名媛无偿地供奉前夫一家,最终却落得命丧禽兽魔爪之下的凄惨下场。
一霎间,他莫名代入自己的境况。
倘若他对李道的情况袖手旁观,是不是也得提防项上人头。
苦涩感袭来,他快速抽完最后一口烟,弯腰拾起地上的购物袋,将其套在门把手上。
男人自言自语:
“清清,终是我不配!”
说罢,他垂眸忖了片刻,待眸底悲怆消散,方才转身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