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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元醒了。他睁开眼睛,心说:“这是在哪里啊?”他揉了揉太阳穴,头有些痛。他一转过身来,看到坐在旁边哭泣的红菱。

“啊!”王元吓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羞得满脸通红,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等了一会儿,王元才小心翼翼地对红菱说:“红菱,大哥昨晚喝醉了,对不起,红菱,是大哥错了,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好吗?”不等红菱回答,他赶快穿上衣服跑下楼,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他进了书房。他的脸在火辣辣地发烧,一肚子的懊悔,他用手捶打了几下脑袋,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儿。

一连几天,王元都很晚回家。他觉得对不起弟弟王朗,心里像开了锅的水一样上下翻滚,内疚、懊悔,让他坐卧不安。

这一天晚上,王元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让家仆送来一壶酒,一个人慢慢地喝着。

月亮渐渐升高了,月光像银色的柔纱,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王元从窗户向外望去,感觉当晚的夜色有一种孤独的美。“借酒消愁,愁更愁啊!”王元心中想着,提起酒壶,一仰脖把那壶酒喝了个干净。他伏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元哭了一阵站起身走了出来,他沿着花园的小径跌跌撞撞地走着。他不由自主地又来到了红菱住的楼下。

王元的情绪就如同一棵毒芽,在他的心中不断生长,并最终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淡淡的月光下,小楼没有灯光,楼里的人应该都睡了。王元上了二楼,摸到红菱的卧房前,他用手推了推门,门从里插上了。他又推了推,然后低声叫道:“红菱,红菱。”

屋内一片沉寂,王元不死心,又叫道:“红菱,你把门打开,红菱,我的好红菱。”

屋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红菱从床上爬起来,她来到门边轻声对王元说:“大哥,你回去吧。让人看见了不好!”

“红菱,求求你了,把门打开!”王元顾不得什么了,开始拍起门来。红菱害怕极了!她又怕吵醒宅院里的人,又怕王元冲进来,她无奈地打开了门,王元扑在了她的身上!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王元隔三差五就去小楼上住住,王元的妻子管不了,也只能装聋作哑,听之任之。直到有一天红菱病了,什么也吃不下,还老是呕吐。王元请来郎中给红菱看病。郎中告诉王元:“恭喜大人,夫人有喜了!”

王元开始感到了害怕、羞耻,他陷入了深深自责的矛盾痛苦之中。他有一种愧疚负债的感觉,觉得对不起弟弟王朗。

王元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打胎。这个想法一进入了他的脑子,让他的心一阵哆嗦。王元已年过半百,膝下无子,他思来想去,又舍不得了。

王元决定让红菱生下孩子来,一旦作出了决定,他的精神也变得振奋起来,他想王朗是自己养大的,同他商量让他把红菱让给自己,王朗应该是会听从的,于是王元的身上好像平添了一股所向无敌的力量,闪现在脑子里的,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我的骨血!我终于有儿子了!”

事情就这样发展下来,王元府里的人都不敢议论这件事,直到六个月后。

这一日,王元回家比较早,他来到小楼看望红菱。红菱的腹部已高高隆起,王元蹲下来摸着红菱的腹部说:“一定要生个小子!”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被推开了。

“红菱!”一个满带喜悦的声音在喊红菱。

王元和红菱抬起头来一看,三个人都惊呆了!

走进屋来的王朗。

王朗带着迷惑不解的神情问王元:“大哥,你怎在这里?”

“我,”王元尴尬地站起身来:“我,我……”王元说不出话来。

王朗看看王元,又看看红菱,他看到红菱隆起的腹部,一瞬间,他的脸涨得通红,怒骂道:“你这个娼妇!”只见他拔出长剑就要刺向红菱。

“阿朗,”王元赶忙拉住王朗,“扑通”一声给王朗跪下来说:“阿朗,不怪红菱,怪我,怪大哥!”

“大哥?我有你这样的好大哥吗?”王朗痛苦地说。他把剑一指红菱:“娼妇,是不是你勾引我大哥的,说!”

红菱吓得也跪在地上,哭着说:“没有!我没有!”

王元跪着爬到王朗身边抓住他的手说:“阿朗,看在我把你抚养长大的情份上,你把红菱让给大哥。大哥再给你寻一门好亲。大哥膝下无子,红菱现在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你就可怜可怜大哥吧!”

王朗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的,忿恨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里射出,嘴唇扭曲着,手也痉挛着,他浑身颤抖着,一脚踢开王元,挥剑刺向红菱。

红菱本能地往旁边一滚,碰到了屋内的一个花架,花架被碰倒了,花盆落下来砸到了红菱,红菱惨叫了一声。王朗一剑刺空,回转身来,又抬起了长剑向红菱刺去。

“不要!”王元大喊一声拼命向王朗撞去,王朗手中的长剑被撞飞插在了床边,王朗也被撞倒在地,脖子搭在了长剑上,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王朗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阿朗,阿朗!”王元爬起来抱着王朗不停地叫喊着……

王朗死了,那个让王元引以为傲的弟弟就这样死了!

红菱流产了,那个落下的花盆正好砸在她的肚子上!

王元事后都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整天埋怨自己贪杯,如果没有喝醉酒哪会惹出这些事情啊!从此,王元滴酒不沾!

刑部来调查王朗的死因,王元搪塞说是他们夫妻不合,吵架打闹,王朗意外身亡。但王朗死在王元家中,王朗身为朝迋大员,他的死,王元有脱不了的干系。

在三皇子朱道的一番斡旋下,王元被罚俸一年,降一级,闭门思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曾群前来拜访王元。

曾群转动他那双像鸷鸟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元,脸露邪笑,对王元说:“为了那美娇娘害死了弟弟,那美人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王元大惊失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站起身来,厉声说道:“你胡说什么?”

曾群不慌不忙地摆摆手,说:“王兄,别着急,坐下说。我理解,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王元问道:“你不要听信传言,阿朗真的是死于意外。我从小把他养大,多不容易啊,我真的没有干什么!”

曾群还是以不紧不慢地口气说:“王兄,请放心,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又不是来翻案的。不过,你和你弟媳妇私通的事,我保证不外传。传出去多不好,那可是乱伦,王兄可就斯文扫地了。”曾群那带着邪恶感的眼光看着王元,用了一种意味深长的声音说着。

王元感觉曾群的视线似乎黏糊糊的往他的身上爬,他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元如坐针毡,他不清楚曾群今天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决定沉住气不问。

“王兄,我今日是奉三皇子之命来见你的!”曾群仍以不紧不慢地口吻说。

“三皇子?”王元一脸迷惑,他说:“我和三皇子没有打过交道呀!”

曾群哈哈一笑:“三皇子很关心你,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你弟弟王朗这件事就是三皇子出面解决的,刑部那帮家伙一致要判你流放,说你谋杀朝廷重臣。”

“啊!”王元大吃一惊。

“王兄,现在放宽心吧,没有三皇子的帮忙,你呀,现在都在千里之外的穷山恶水了!你这身子骨恐怕扛不住啊!”曾群拍拍王元的肩膀。

王元问曾群:“曾大人,我能为三皇子做些什么,才能报答他呢?”

曾群心中一喜,问到点子上了。于是他说:“三皇子他很看重你,他要给你安排一个职位。”

“什么职位?”王元问。

曾群说:“这个职位很适合你,你在这个位子上好好干,三皇子决不亏待你。至于你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保证不会传出去,你依然是一个好哥哥,值得人们学习的好榜样。”

王元的脸皮一阵发热,他心说:“曾群兜了一大圈,他到底要我做什么?”

曾群接着压低声音说:“皇上近来对太子不满,这几日把太子叫到宫中严厉训斥,并抓了太子身边的一批官员,太子的日子不好过了。”

王元心中又一惊。

“三皇子被皇上经常带在身边,有什么国家大事都找三皇子一同商议,深得皇上的欢心。”曾群说着,用手碰了碰王元说:“听明白了吧!”

王元点点头,说:“明白。太子会被……”话一出口,王元觉得不妥,赶紧闭上嘴没有往下说。

曾群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表情,笑了,他说:“三皇子,值得你我跟随。”

王元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明白了三皇子要拉他入伙。

王元心想:“太子一旦失势,三皇子必然上位,朝中一直有传言,皇上已对太子不满,我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王元问:“三皇子准备让我干什么?”

曾群微微一笑,说:“去隆兴镇!”

“隆兴镇?”王元可能没有看过当时大梁的地图,隆兴镇在哪里,他一头雾水。

曾群说:“对,隆兴镇。你去那里!”

王元说:“曾大人,我现在好歹在都政司任职,还是个六品官员。有京城的繁华,众人的仰慕,我干嘛要去隆兴镇?那是什么地方啊?我去任镇长吗?”

曾群又一笑:“王兄,你可不要小看了隆兴镇,那是非常关键的一个地方。你的飞黄腾达就从那里开始,相信三皇子,他布置了很大一盘棋,每个位置都安排了重要的人。王兄,你这两天收拾一下,过几天任命就下来了。再有,你放心,刑部的案子,我们会处理得很好。不过其实你我都清楚,王朗去青川上任了十个月,而他的媳妇却有着六个月的身孕。刑部的那些官老爷是吃素的吗!”他伸手拍了拍王元说:“王兄,当时刑部的杨大人认定了你们就是一对奸夫淫妇,谋杀了你弟弟王朗。”

王元呆呆地坐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涌起惭愧,让他觉得无地自容,他不敢看曾群。

曾群又说:“王大人,这件事已经处理好了,你就安心地去隆兴镇上任吧,那里没有人认识你,你依然是大家心目中值得敬佩的人,德高望重啊!”

曾群的话里话外都是嘲讽,又充满了威胁。

王元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人品卑劣,只好讪讪地笑了笑,心中又升起了一丝担忧。

曾群站起身来又说:“王兄,你到了隆兴镇,会有人来联系你,他会告诉你要做什么。”说完曾群告辞走了。

三天后,朝廷的任命下来,调任王元去了隆兴镇。王元把他的妻子送回了老家,只带着身体还未恢复的红菱一起去了隆兴镇,他们俩再也没有提起过王朗。

到了隆兴镇五年后,红菱终于给王元生了一个儿子,老来得子的王元真是高兴坏了。他一看到儿子的那张小脸蛋,心里就像吃了颗舒心丸,脸上漾起了得意的笑容,走路的步子也是轻快的。他觉得上天待他不薄,于是给儿子取名王天保。

自从有了天保后,王元十分积极,勤恳做事,和群众打成一片。他品性温和,对下属和颜悦色,有问题耐心地指导,得到了大家的尊敬和爱戴。

王元在隆兴镇树立起了仁厚的形象,他的威望很高。

这样过了十年,王元一度都认为自己德高望重,形象已经光辉照人了。

王元其实是在自欺欺人,自我安慰,自我麻痹罢了!他选择性地忘记了王朗,忘记了他霸占了王朗的妻子而导致了王朗死于非命。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冷酷、残忍、自私的人。

这种种幸福的假象,在一个晚上戛然而止,那天一个蒙面黑衣人找到了王元。

蒙面人给他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人!

孙若薇插了一句话,问道:“他让你杀过千山?”

“是的。”王元点点头:“我问他为什么要杀一个小孩子。他只回了一句’斩草除根’就走了。”

“那一天,我派人跟踪了孙姑娘,等她出门后,我就进了过千山的屋子。正当我想把火点燃退出来的时候,不曾想天保跑了进来,他去床上看过千山,想拉他起来玩儿,过千山可能睡得太沉了,天保叫了很久都没有把他叫醒。我躲在屋子里没有让天保发现。天保在屋子里玩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我等天保跑远了,就把火引燃退了出来。接下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王元叙述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孙若薇说:“按照王大人的意思,如果不是天保进了过千山的睡房耽误了你放火,那么过千山早就你被烧死了!”

王元呆滞的眼睛望着远处,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李志问王元:“王元,你怎么能确定来找你的人是三皇子的人?”

“他拿了一块玉佩。”王元说:“曾群在我离开郢都时,曾经拿了一块玉佩让我看,并叮嘱我,以后来找我的人会拿相同的玉佩来,让我绝对服从这个人。”

王元心中又想起:他当时没有把李志有一块相同的玉佩这件事,告诉蒙面人。

李志又对王元说:“王元,你知道王朗是什么人吗?”

“王朗?”这个名字刺激了一下王元,他的太阳穴上的血管跳了一下。

王元痛苦地说:“王朗,他是我弟弟,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弟弟啊!”

李志说:“我告诉你吧,王朗是太子的人,可惜英年早逝!”

“啊!”李志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马强说:“马大人,快派人去后宅瞧瞧王夫人。”

他的话音刚落,从后堂跑进来一个丫环,口里喊着:“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夫人上吊了!”

“什么?”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王元顿时老泪纵横,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李志对王元说:“王元,这一切都是为了除掉王朗而设计的。而你,王元,因为你好色而中计。”

“什么?”王元有些不明白。

李志说:“王朗聪明好学,才华出众,太子十分重视他,经常和他讨论治国安邦之策。王朗的执政理念和太子不谋而合,他们都想把大梁建得兵强马壮,国富民强。所以太子建议王朗去青川历练,这样的一颗政治新星却毁在了你的手里。大梁失去了一位栋梁之材啊!”李志痛心地说着。

李志接着说:“王元,你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红菱同样也是。你和曾群喝酒是被设计好了的。你的酒里被下了药,所以你回府时顺着他们为你设计好的路线走,你去了后花园,上了楼,发现了妩媚动人的红菱,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上楼梯会不发出声音?伺候红菱的丫环就听不到吗?”

“啊!”王元大叫了一声。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可是,可是王朗死后,红菱跟着我还来到了隆兴镇呀?还给我生了儿子天保。天保呀,天保!”王元又哭了起来。他把天保抱在他怀里,搂他,摇他,喊他,但天保并不回答,他用嘴唇去亲那孩子的脸颊,那个脸颊是冰冷惨白的,他摸摸他那开始僵硬的四肢,他把手压在他的心上,但那心已不再跳动了,天保死了,王元的头被悲哀的重量压得低垂着。

“红菱跟着你是来监视你的。”李志说。

“监视我?”王元抬起头茫然地问。

“红菱的任务一开始应该是引诱王朗改变政营,但王朗上任前却把她留在了郢都。”李志继续说道:“等她成功的把你拉下水,除掉了王朗后,按理说她的任务已完成。但由于你被安排到了隆兴镇,离郢都太远,怕不好控制,于是红菱就跟了来。五年,你们在隆兴镇待了五年,没有人来找你们,你们可能觉得已经被遗弃了,所以红菱也开始想好好过日子了,接下来就如你所愿了。”

王元想起来了,要烧死过千山他不想干,是红菱对他说:“老爷,如果你不干,我们的天保会不会有危险呀,你说的那个蒙面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他会不会对我们的天保下手啊!”

听到红菱一提到天保,王元屈服了,他默默地点点头。

李志说:“我现在还不能判断红菱是死于自杀还是他杀,一会儿我去现场看看。王大人,你能告诉我,指使你的人是谁吗?”

“玉佩!”王元说:“李大人,你记得你来找我借兵器时,我不愿借给你吗?”

李志想起那天找王元借兵器,王元拒绝了,说官府的兵器不能随便借出,那是要掉脑袋的事。

风十六当时就急了,说了一句:“你这狗官,是不是那万山盟安插在隆兴镇的探子!”

王元当时勃然大怒,说风十六诬陷朝廷命官要抓起来。

李志从他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说:“王大人,你看看这个。”

王元接过玉佩一看,心想:“这不是和曾群给我看的那块玉佩一样吗?难道三皇子派来的人就是他?借兵器对付什么万山盟,我还不用出面,这就是我的任务!哈哈,这个仼务太简单了嘛。”他心中窃喜。

直到蒙面黑衣人找到他,他才发觉自己又傻又天真!

“玉佩!”李志点点头,说:“我记得呀,怎么了?”

“那个蒙面人拿了一块同你一模一样的玉……”几声“嗖嗖嗖”声响起,王元“啊”的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