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哥的话让大地的心很乱,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于是爬起来,找出白天算账用的笔和纸,就着院里微弱的灯光开始写信。
第一封信是写给蚂蚱的。
蚂蚱:
你好。我在城里已经生活了两个月,一切都很好。
原来一个人从外面生活真的非常困难,你当初说的很对。
现在,我已经如自己当初对你说的,独立养活自己了。而且还有了收入。
现在,我就把二百块钱寄还给你,注意查收。
此致敬礼
想要多写两句,可是又想不起要写什么,要说什么。
本来还想给父亲写信,但想了想,还是把笔放下。
把信纸和要寄的二百元钱一起叠好放在枕头下面,大地重新躺下。
第二天一早,大地先去邮局把信发了,然后和往常一样去火车站收瓶子。
这一天收获颇丰,正当他在大厅准备收拾收拾麻袋往回走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喂,大地!”
大地回头看去,见火车站大厅的长椅上躺着一个人。
破衣烂衫,蓬头垢面,非常眼熟。
“你是……”
“是我啊。”
“啊,原来是你!”大地一下子叫起来。
这不正是两个月前在山路上抢劫自己的那个混人吗?
“你叫我干嘛?!”大地愤怒的望着他。
“给我点钱和吃的。”
“怎么,你还想抢劫我?!”大地提高了声音,引得进出的人都往这边看。
“嘘,小声点。”流浪者惊慌的扭头四处望着,“这里有城管。”
“我怕什么?!我又没抢劫人!你快把钱还来!”
“还钱?”流浪者苦笑了一声,“现在我就这身皮肉,如果能换钱,你就拿去!”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怎么啦?”
“咳,我这是活该。你的钱我没两天就花光了,没办法只能到火车站来要饭。本以为在这城里要饭也能吃饱喝足挺省心的,可是没想到这要饭的也是有帮也有派,一看我是个外来的,就说我抢了他们的地盘了,一群人上来打我一个,把我一条腿都给打断了。你看,我现在躺在这儿动弹不了啦。”
大地看了看,他不像是在说假话。
“那你想我怎样?”
“给点钱和吃的,行行好吧。”
大地犹豫了一下,掏出五块钱。
“我这也是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你别嫌少。”
“不嫌少,哪敢呢?”
流浪者哆哆嗦嗦勉强从长椅上坐起来,把大地给的钱放好。
“那你今后作何打算呢?”大地问。
“还是回乡下侍弄桃树。”
“怎么回去呢?”
“这你放心,附近有城管巡逻,他们会把我遣返回去。你看,他们不是来了?”
大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两个穿没戴章警服的人向这边走过来。
“老弟,再见了。”流浪汉说。
“你也保重。”大地说。
两个城管走过来。
“你们是流浪汉?”
“他不是,我是。”流浪者说。
“那好,跟我们走吧。”
流浪者被架走了,大地也扛着麻袋走出了火车站。
回到木哥家,大地吃惊的发现木哥所有的“货物”都不见了。
“木哥,怎么啦?”
“附近要集体拆迁,这里我们不能住了。”木哥拍拍大地的肩膀,“所以我把所有能卖的都卖了。”
“那我们以后住哪呢?”
“我会到工地打工,但是可惜大地你年龄不够,看样子我们兄弟要就此分手了。”
“……”
木哥把卖废品的钱劈出三分之一给大地,大地坚持不要,最后木哥好说歹说才勉强收下。
第二天,拆迁办的人来封了房子。
“兄弟,你现在可以找份别的工作试试了。”分手的时候木哥说,“有空还可以来工地找我喝酒。”
没到中午,大地已经把三轮车找人卖了。收好了钱,漫无目的向着市中心走去。
来城已经两个月了,一直在郊区的火车站附近活动,还没有去过市中心。
大地漫无目的的走着,很快肚子叫了起来。
他走进路边一间餐馆,因为这次身边有钱,所以坐下来的时候心里很安稳。
“吃什么?”
他抬头看,没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吃什么?”
抬头看,还是没人。
“看下面。”那个声音说。
低头一看,大地几乎吓了一跳。
眼前是个穿的挺体面,像是店老板的人,但是身高却像个侏儒。
“甭客气,我就是个侏儒。”店老板说。“小子,你想吃啥?”
“我想吃面。”
“阳春面还是炸酱面还是过桥米线?”
“哪个便宜?”
“阳春面。”
“那就阳春面。”
“几碗?”
“一碗。”
“大碗小碗?”
“小碗。”
“要不要小菜?”
“不要。”
“阳春面一碗!小碗不要小菜!”老板朝里面厨房喊。
一会儿面端上来,大地狼吞虎咽。
店老板从旁边看着,跟伙计一起指指点点。
吃完了,大地拿出钱包。
“多少钱?”
“五十元。”
“五十元?!”
“没错,阳春面就是五十元。”
“哪有这样贵的白面?”
“我们店从来就是这样算钱。”
“你们不讲理。”
“讲理还能开店?”
老板摆摆手,两个五大三粗的伙计走上前。
“怎样,给不给钱?”
“你们……好,我给!”
大地掏出一张一百元。
“找钱!”
“要不要再来一碗面?”
“不用!”
“好,”矮子老板声音悠扬,“阳春面五十元,收一百找五十元。”
接过油腻的五十元,大地起身就走。
“欢迎下次光临。”身后是那侏儒得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