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巴士来了。
流浪汉猛然跳起来站在路中间拦车。
“你找死啊你!”小巴司机骂。
“老子不是找死,是坐车。”
“你有钱?!”
“有,够坐到你妈家!”
车门打开,司机挡在门边收钱,并做好准备随时把这要去自己妈家的流浪汉踢下车——假如他没钱。
等他掏出一张百元钞票,买了票,司机才回到驾驶位上。
大地跟在后面想上车,不想却被流浪汉猛的推下,坐倒在地上。
“小兄弟,还是坐下一辆吧!”
车门关上,那混蛋从车窗探出头来喊。随即把刚才找的一把零头从窗口扔出来。
他的意思,大概是害怕大地在车上喊叫抢劫,那他就危险不妙了。
大地拼命捡起地上的零钱,把它们收好。
但是绝望已经慢慢的在心底浸染。
他忽然产生了想要回去的念头——不过一想到父亲的懦弱和后母的嘴脸,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外面的世界就在眼前,难道就这样半途而废不成?
走,还是要走下去。他对自己说。
太阳西沉了,又从东方升起来。
整整一夜。
大地走了整整一夜,拖着衣箱和疲累的身体。
终于,环绕的群山不见了,城市出现在了眼前——
破败新旧不一的楼房和建筑此起彼伏,但是到处都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大地揉揉红肿疲乏的眼睛,真想大喊一声:
我终于来到山外面了!
实在是难以支撑,必须要立刻找地方休息。
大地摸出口袋里的零钱,数了数,还有三十几块——
那是抢劫他的流浪者拿他的一百元钞票买了车票,从车窗里扔出来的零钱。
不管了,一切都等睡过了再说!
他其实是刚刚走进桃花市的郊区,郊区有许多便宜的小旅馆。
现在太阳还没有完全从东方冒出头来,不过是天光熹微,还没到城市更醒的时候。
大地在街边鳞次栉比的小旅馆中找了一家看上去廉价便宜的走进去。
进门后,发现大堂很小。吊顶上一只黄灯泡亮着,柜台后面没人。
“老板,老板。”大地叫了两声,没人回应。
柜台后面的小房间拉着布帘。里面也透出灯光。
“应该有人。”大地想,走到柜台后面,撩起布帘往里面看——
他的本意是叫醒旅馆值班的人,给自己租赁一个最便宜的房间。可是一看之下,却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因为他看到有个男人悬挂在房间中央的横梁上面,一动不动。
大地摸摸自己的心脏,屏住呼吸,再次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看样子这个男人是上吊自杀,那还是先救人再说。
他把男人的身体从房梁上放下来,拖到靠墙的一张简易床上。刚想出去喊人,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满脸恐怖的表情。
“你对我丈夫做什么了?”
“……”
“我说,你对我丈夫做什么啦?!”没等大地解释,女人已经捂着脸尖叫起来,“来人呐,来人呐,杀人啦,杀人啦!”
几个男女闯了进来,上前把大地摁住。
“你们误会了,我是来住店的。”
“住店的?大清早来住店?!”女人不相信的瞪视着他,,满腔怨怒,“敢骗老娘?你这个杀人犯!我杀了你!”
有人试探了一下女人丈夫的鼻息。
“别咋呼,老板还有呼吸。看,还有心跳!”
“立刻送他去医院。”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昏迷不醒者抬出了房间。还有两个人陪着老板娘看押着大地。
“说,你为什么要杀我老公?”
“我真的没有……”
“还狡辩?!明明我亲眼看见你用手勒他的脖子!”
“那是我看他吊在横梁上,把他放下来。”大地无奈的说,“不信你看看梁上。”
老板娘看看梁上,果然悬着绳子,地上还有踢倒的凳子。
“等他醒过来,一切就都搞清楚了。”大地说。
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信封。老板娘过去,拿起来打开。
里面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老婆:
相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或许你觉得我很傻,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当我娶你的时候,我认为自己能做一个好丈夫,让你过幸福的生活。但是四年来我终于明白了——我不能。
我已经没有能力再供应你的开销。店里生意不好,而你总是抱怨打麻将输钱!
我没钱了。晚上你说要去邻居那打麻将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又会和往常一样彻夜不回,输个精光。所以我决定了,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在这宁静的夜晚。
店子我留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打理它。
照顾好自己。
夫 绝笔
女人的手松了,信纸落在地上。
“他在信上说了什么?”帮忙看押大地的人问。
“没什么,”她说,脸色发白,“放他走吧。”
“放他走?”
“对,放他走吧。”
大地拖着自己的箱子走出了旅馆。
莫名其妙的卷进了别人的悲剧,还是没有得到休息。
他长叹了一声,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