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龟爷倒了茶水,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
而时予淡淡瞥了眼微微摇动的莲叶,随即入座,喝茶。
“几时启程?”
“酉时三刻。”
添茶,相对无言。
“问吧,想问什么都可以。”龟爷吹开茶水。
“我是谁?为何长于荒渊?”
时予只这两个问题。
“你就是时予,阿莲确是你姐姐。我呐,与你阿姐,”
“她叫阿莲,”时予咽了一口茶,打断龟爷的话:
“您老也是了,我是时予。”
时予是时予,阿莲是阿莲,她们不会是姐妹。
默了默,龟爷叹息一声,余光看见卷起叶边的莲叶。
“我受过阿莲一命,后来与之相识,成为忘年交。
那年,她连夜来寻我,带,带着一株花骨朵。”
龟爷的声音顿了顿,接着缓缓道来:
“青木上神伴随左右,那夜,她恳请我与青木联手,抽了神髓藏于那花苞里。
在之后,阿莲亲自抽取自己一缕神识,剖了半颗心,一并融进花苞里。
她让我带着那花苞,速速离去,让我务必护好那株花。
而她自己,则是入了虚境,献祭了全部灵魂。
我逃至半路,看见空中阿莲碎裂的灵魂,一时不察,受了邪气的阻击。
天下之大,已经邪祟肆虐,无处可去。
争斗见,那花苞不知何时脱离我身,后来万年岁月,我一直暗中找寻这花苞。
终于某日,我在渊荒见到了一只小螺蛳妖。
她很瘦小,身上气息却十分干净,我看见了她体内若有若无的仙气,我便知道,她就是那花苞。
我本想着带她走,可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寄生在一只水妖身上,论谁也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说到这里,龟爷不再往下说,后面的,他们都知道了。
时予盯着杯中茶水,格外平静。
喔,还好,她的确是她自己。
“尘元揍我揍得狠了的那次,是你,对吗?”
那是第一次因格格不入,她被尘元打得头破血流,就在她以为要死的时候,眼前一个模糊的身影,朝她俯身。
醒来的时候,身上伤口愈合不少,内腑也是充斥着灵气。
龟爷含笑点点头。
“肉桂圆,烤烧鸡,新衣服,也是你吧。”
龟爷温和地望着她,没有反驳。
时予顿时就笑了,连连点头。
“够了。”她说。
起码,前世今生,都曾有人记挂着她,对她好过。
“最后一个问题,你和她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两只眼睛落到池子中央。
“昨夜。”
昨夜他们一行人回来之后,夜深人静,受到神魂的召唤,阿莲从她体内走了出来。
“龟爷,我离开的时候,您不要到场,转告她,既然要我体会百情,就不要试图操控我。
这池子,是钟灵山的灵气所在,适合养魂。”
起身,不去在看池中莲一眼,时予说完,走进了夜色。
“听到了吗?”
一道白影飞了上来,坐在刚刚时予坐的地方。
“她恨我。”阿莲虚了声音。
“她又何尝不是怨我呢!”龟爷声音闷闷的。
“这都是我们咎由自取的。”
离开的时候,天气不怎么好,风是凉嗖嗖的,入口处,一群人前来相送。
土地老钻了出来,塞给时予一瓶好酒:
“死丫头,记得回来,小老头我还没喝过你的酒呢,我可记着的。”
他们都知道,守山阵开启的意义。
时予这一去,是身负重任。
天下动荡的气息,他们避世这么久都能察觉几分。
“知道了,等有机会了,我一定亲手给您老酿酒,行了吧。”
抬眼看了一下路的尽头,空荡荡的。
“我走了,别送了,都回去吧!”
时予摇手,示意柳奶奶一行人回去。
“颜宇,要是到了那一天,记得给我一封信。”
你成仙的那天,请务必告诉我,让我来送上一程。
“好,我会的。”
路的尽头依旧无人,时予收回视线,转身往山下走去。
钟灵山的最高处,龟爷迎风而站,他手里捧着一株荷花,目送着下面三人越走越远,直至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我们这第一程,要去哪里?”
挽澜跳到前头,倒退着询问。
“我想先去妖界,你呢?”
盯着前面的路,时予问容不尘。
“好。”
毕拂正摇着扇子,懒洋洋窝在摇椅里,下一秒,三道影子刷地落在他眼前,给他吓得一个机灵。
“身手还挺敏捷嘛?”
时予弯腰,翻开摆在桌子上的艳色图画,扒拉出最底下的草图。
“你这伪装,也只有那群狂妄自大的傻货看不出来了。”
两根手指捻起那图纸,时予一举一动都表示很嫌弃。
落到地上的图画,挽澜瞥了一眼,随即“咦”了一声,十足的看不起。
容不尘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只耳尖透着淡淡的粉。
“不是,你怎么进来也没个声音啊!”
毕拂没好气,探头望了望外面。
“别看了,都晕了,我也是不想说你,就那几个货色都能把你软禁在此,你这妖王的位置,要不还是让给旁人吧。”
一点点翻看那张图纸,那是妖界四大王的势力据点。
“这叫韬光养晦!”毕拂见没人,说话终于硬气了,也不再搔首弄姿了。
“你倒是翻新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看来大猴妖挺猖獗的。”她指着图纸上黑点最多的一处说。
提到这个,毕拂来气:
“这还不是怪你,上次你这么一弄,这大猴精就像个疯子,拼命扩展势力!
对了,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要寻求魔域的帮助吗?我们愿意和你合作。”时予笑眯眯的,眼里的精光吓得毕拂摸摸抱住自己。
“我怎么不太相信你是认真的呢?”
他悄悄观察容不尘的反应,对方颔首。
“合作呢,我有个条件,我帮你杀了四大妖,归还妖界安宁,你呢,日后不管如何,须得出兵援助,无论何时何地,怎么样?”
“本王又没答应你。”
时予绕开桌子,抬手拂去他肩膀上莫须有的灰:
“毕拂,你装什么呢?我都知道你俩之间的来往了,你想要妖界,我想要你日后的支援,彼此所需,何乐而不为。”
她明明在笑,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挽澜悄悄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疯女人,这威逼利诱的行径的确很疯魔。
而只有时予知道,她的时间得有多急!